若是說,劉顯只是些尋常武夫的毛病,李炎忍便忍了,可這劉顯所作所為那是在李炎的底線上跳舞。
你貪汙好色,了不起打幾十軍棍警告一下,畢竟你昔日勞苦功高,再不行,便把你調離後營,李炎相信李自成是會同意這般處置的。
但劉顯現在的所作所為,卻完全是在挖李炎政策的根基!
一個政策最重要的是什麼,那便是規則,若是大家都信服你制定的規則,那這個政策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現在劉顯擺明拿著規則的漏洞大肆斂財,這直接會讓後營恨烏及烏,認為是現有的政策不行,那李炎到時候可就騎虎難下了。
若是輕放了劉顯,後營之中只怕不少人都會開始懷疑這個政策的可行性,後營不單是後營,還牽扯到前營的萬餘官兵,當真出了問題,莫說是他李炎了,就是李自敬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炎沉重的放下張洪撰寫的報告,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讓自己做出最理性的判斷。
未幾,他便取來紙筆開始伏案寫了起來,劉顯是李自成的救命恩人,經過上次的教訓,他不敢再莽撞的自行處理,還是先彙報給李自成,讓李自成做個定奪。
李炎奏疏中詳細的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尖銳的指出了劉顯這種作為如今已經釀成了不小的麻煩,若是縱容下去,只怕後果更加嚴重,所以針對劉顯,當論杖六十,其餘附從者......皆論死!
寫下論死二字時,李炎眼中一抹殺氣不易察覺的閃了過去,糟心的時代呆的太久,死人看的太多,生死似乎已經變成了相當平常的事情,現在李炎自己都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這個時代同化了,變成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禽獸。
其實,便算是劉顯,他都是想論死的,可他也知道,劉顯是劉宗敏的侄兒,又是李自成的救命恩人,想要殺這樣的人物,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殺掉那些沒啥關係的附從者,以儆效尤,然後再尋個由頭把劉顯趕出關鍵的位置。
......
李自成接到李炎的奏報後,可算是搞清楚了之前劉體純回報河南義軍衝突的始末,也對後營的情況有了一個大略的瞭解,頓時臉就黑的如同鍋底一般。
然後便是劉宗敏、李自敬二人被傳了過來,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子不教父之過,你劉宗敏雖然不是父親,卻也是叔父,你的好侄兒便是這般管教的?!當真以為他是你的內侄,我便不敢動他了?!”李自成在軍帳中咆哮著訓斥著劉宗敏,而劉宗敏跟李自敬都戰戰兢兢的佇在下面,垂著腦袋,彷彿做錯事的小孩。
“這個劉顯,當年跟過俺,在戰場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漢,還曾救過俺的性命,怎麼去了你的後營,便成了這般德行?汝究竟是怎麼管的後營?俺看這李炎一去後營,倒是讓後營有模有樣的,你若是做不來這主官,乘早滾下來!俺自會讓人去頂替你!”李自成對李自敬就更不客氣了,奏疏直接就向著李自敬的臉上砸了過去。
李自敬則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口中連聲知罪,斗大的汗珠已經滾落的地上都是水漬了。
李自成發洩了好一會兒才算消氣,這才坐在帥位之上,嘆了口氣,緩緩道:“這劉顯不是東西,俺真是想宰了這狗日的以儆效尤......”
聽到這話,劉宗敏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莫不是李自成當真要殺劉顯立威?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隨即,李自成話鋒又一轉:“但這廝當年救我於兵刃之間,為此還瘸了一條腿,俺老李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此番饒是他有天大的錯誤也得給他遮掩了,李炎的奏疏你們都看了,覺得這處置如何?”
劉宗敏看著李炎定的六十軍棍,還是有些遲疑,便開口試探著說道:“顯兒是犯了過錯,但這六十軍棍下去,人不死也殘了......掌盤子,要不然......再減免些?”
“六十軍棍已經是寬待他了!”李自成聞言陡然瞪大眼睛怒斥道:“犯下這等錯事,李炎已經是給你面子才斷的六十軍棍,否則饒是打上一百棍都是不為過的!何況李炎是個聰明的人,難不成還不知道輕重?你那內侄,便該是把另一條腿也打折了才好!”
李自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宗敏也不敢頂嘴了,當即連聲道:“掌盤子說的是,待到此事了了,俺必親自管教這廝!”
“還要去跟一斗谷,瓦罐子賠罪!”李自成大聲補充道。
“是....是”劉宗敏連聲應諾。
見此,李自成才冷哼了一聲,讓他們離開,李自成便是這樣的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嚴肅,不徇私情的人,但對於那些恩人,以及跟隨他多年的老兄弟,總是寬容有加。
當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在得到江山過後,始終沒法以鐵血手段處置那些闖軍內部的隱患,最後落了個四處叛亂的下場。
李自成給李炎的回報很有意思,絕口不提自己的意見,只是寫了一句話:“賜劍在手,自斷刑殺。”
這是指之前李自成賜給李炎的佩劍,讓李炎拿著這把劍,自行處置後營的刑殺之事。
當然,李炎不是傻子,關鍵的事情必然是不敢擅自決斷的,總是要稟告李自成,此番回信,便是李自成對李炎的處置方案的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