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華蹙眉,這算什麼,威脅她?
她不說就沒人知道,若她要說出去,他就會……殺人滅口?
周承紹忽然發出一聲悶笑,他只是隨口一說,面前的女子竟發散地想到了方方面面,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出來的姑娘啊,想到這,他又說了更重的話,“破了席城,八坤的半壁江山就會完全落到四方手中,八坤之民竟還有閒心吃喝,這國家……亡了也罷。”
祁玉華霍然起身,冷峻地盯著面前口出狂言而無所畏懼的男子,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不,聽到他這一席話的他們也很危險。
依然閒適坐著的人似乎不準備再說下去了,臉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一些,這姑娘顯然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在這時候的做法應該是……
祁玉華向身邊同樣冷冷盯著那個陌生男子的季凌霄遞了個眼神,季凌霄會意,即刻起身向她做禮,誠懇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先生還在等你回去呢。”
有意抬頭望了一眼茶樓外的夜色,祁玉華的神情放緩,故作輕鬆說道:“哎呀,都這時候了……”轉回頭便向仍坐著笑望她的男子行了個小禮,“玉華謝過公子今日慷慨拼桌,這裡是婁關,望公子謹言慎行,就此別過了。”說罷,她瀟灑地揮了揮手,大步走出茶樓。
周承紹饒有興味地望著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街上的熙熙攘攘中,輕笑低喃:“原來她叫玉華……”他注意到了,之於八坤百姓的看法,她與他是相合的,而她最後的提醒,莫不是已經猜出了他是誰了?
“主子?”侍從看得出主人有事要吩咐,趕緊湊到近前。
周承紹只說了一個字,鏗鏘堅定,“查。”
今日在婁關雖沒得到實質性的情報,不過……也不算毫無收穫。
祁玉華提著裙襬匆匆往父親所在的酒樓趕去,有了驚心動魄的那一遭,她早沒了繼續在街上晃盪的心思,敢在八坤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此人定不是八坤之人,那麼他會是……誰?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在酒樓大門前,祁玉華停住了腳步,心口直跳,不知道是喘的,還是被嚇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但這裡是八坤的國都,是八坤的最後方,那個人怎麼可能敢親身而來?
“小姐,剛才那人……”季凌霄上前一步,他與祁玉華在考慮同樣的問題,但想清楚之後,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行動。
“查。”祁玉華恢復了冷靜,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凌霄,你親自去查,這件事,暫時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父親那邊……你一定要說,那就實話實說吧。”
八月末的一天夜裡,祁堯蹤正在自家院子的小亭裡喝酒納涼,他握著酒杯,目光朝牆邊的陰影處一瞥,似打趣也似挖苦地說道:“你這敵國皇帝,總來翻我家院子,就不怕我設個埋伏把你給活捉了去?擒賊先擒王啊。”
周承紹輕快地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岳父大人言重了,為了玉華,你也不會那麼做的。”
這聲“岳父”分外刺耳,祁堯蹤不樂意了,“別叫得這麼勤快,我可擔不起,玉華去宮裡了,不在家,你趕緊走吧。”
“我今日,是來尋岳父的。”周承紹不跟祁堯蹤客氣,自顧自就坐到了涼亭裡說了起來,“再過不久,我會帶著大軍繼續攻打八坤,這一次,一直會打到拿下婁關。”
周承紹的語氣嚴肅,祁堯蹤也斂起了神情,“你與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想帶玉華離開,岳父,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我都準備好了。”
祁堯蹤愣住,女兒會隨面前的男子離開,這是早晚的事,他心裡是明白的,可真的被提上了日程,又有些接受不了,他的口氣忽然變得生硬,“你與玉華相識不過半年就要帶她走,你問過玉華的意思了嗎?你是要玉華這個八坤公主之女跟著你一起攻打自己的國家?你想過她會因此揹負起什麼惡名嗎?”
周承紹錯愕,低頭無言以對,他太著急了,只考慮了自己而忽略了玉華的心情。
祁堯蹤一揮手,嘆氣,“罷了,玉華明年就及?了,我也不會束著她,這事兒你們自己商量去,至於我……我不走,四方之勢已不可擋,待你破城之日,我就去手刃劉晗。”
他的後半句話說得十分激動,說完之後就咳個不停,小半會兒才平復下來,祁堯蹤對著夜空中的明月,幽幽嘆息,“我命已有定數,唯一還剩下的念想,便是為枉死的妻子要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