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繡嬸,懷裡居然抱著一個大大的臉盆,裡面半盆冷水“咣噹咣噹”晃個不停。
“娘,娘,我求求你,忘哥哥真的禁不起你這麼折騰。”秦青帶著哭腔不斷地哀求。
“你這瘋婆子,難道想害死忘哥兒嗎?你這一盆水下去,忘哥兒指定得得傷寒,現在他虛弱成這樣,你不是要他的命嘛!”瘸郎中又氣又急,瘸著的腿讓他被繡嬸扯的左搖右晃的,看起來隨時可以摔倒一般,很是滑稽可笑。
“老孃就是要要他的命,你們看看他的樣子就跟活死人一樣,倒不如死了拉倒。秦斷山英雄一輩子,怎麼生出了這麼個慫玩意。”繡嬸一邊氣沖沖地往床邊走,一邊破口大罵。
話剛說完,“譁!”一大盆涼水兜頭蓋臉的澆了秦忘一頭一身。這可是臘月,滴水成冰的時節,秦忘被凍的一個哆嗦,刺骨的寒意像無數鋼針狠狠刺著秦忘的骨頭裡,又像一把把冰刀,不斷切割著秦忘的血肉。
“小兔崽子,看你這熊樣。你怎麼不乾脆死了算球?你這樣對得起誰?對得起你爹你娘嗎?對得起全村死光光的老少爺們嗎?對得起瘸子,對得起這個老不死的嗎?”繡嬸左手叉著腰,右手指著秦忘的鼻子,破口大罵,罵到老不死的時候又狠狠地指了老村長一下。
滿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繡嬸母老虎發威,秦青想撲過去給秦忘換床被子,卻被老村長用眼神制止了。
“你這個熊樣,最對不起的就是老孃的閨女,你暈了半個月,那死丫頭就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你半個月。給你擦身敷藥,端屎端尿,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讓她以後怎麼嫁人?”說到這,繡嬸真的動氣了,臉都漲的通紅,唾沫星子噴了秦忘一臉,那表情就像恨不得把秦忘生吞活剝了一般。
“你爹孃都死了,可你也不看看誰家沒死人?現在村裡就你一個還能動的爺們,其他的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都是屁用不頂的娘們兒,你想讓我們都餓死嗎?你說你對得起誰?”繡嬸越罵越上癮,連珠炮一樣罵個不停。她又何嘗不是痛苦、憋屈了太久,也要一場痛痛快快的發洩。
誰也沒有注意到,繡嬸最後一句話罵完,秦忘的眼睛裡多了一絲神采。
是啊,村裡全是老弱,我怎麼能讓他們餓死呢?還有我的身世,也要弄明白。顯然爹孃有事情瞞著我,娘以前還說我還有親人,這中間到底有多少事,這一切我都要搞清楚,也許這些跟爹的失蹤、孃的死有莫大的關係。
想到這裡,秦忘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求生的慾望。
“你們出去吧,我想靜靜。”沙啞又無力的聲音,對滿屋子的人來說無異於天籟。
人們守在房間門口,誰都不敢大聲說話,一個個伸長了耳朵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房間裡,秦忘又恢復了原來挺屍的樣子,直愣愣的盯著屋頂。臉上無悲無喜,只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往下滑落,眼淚像湍急的小溪,嘩嘩地流淌,很快打溼了枕頭。
他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悲傷,終於哭出聲來,心裡各種情緒憋得他的胸膛都要爆炸了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他擔心自己的哭聲會讓房間外的人聽到,把枕頭的一角咬在了嘴裡,拼命壓抑著,只剩下沉悶的嗚咽。
那晚做夢時爹孃的臉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秦姬氏臉上的不捨不斷在他的面前晃悠,“娘,您是不是怪我?是不是嫌棄我回來晚了,讓你傷心了?娘,您怎麼就不等等孩兒呢?那三天您是怎麼過的啊?您是不是每天都盼望著我回來?整整三天我都沒回來,你是不是絕望了,對不起啊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人都快等不及了,擔心秦忘會出什麼事,繡嬸一咬牙,伸手去推門。
手剛碰到門把,門“吱呀”從裡面開啟了。秦忘穿著一身整潔異常的衣裳,衣服上就連一條褶皺都沒有。他似乎想笑一下,可是嘴角怎麼也動不了,最後化為一句:
“繡嬸,有飯嗎?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