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騷動極明顯,我只需朝著那聲音方向而去。夜間峽谷溼氣很重,腳下踩著的泥都是鬆軟的,叢草間也都是水珠,沒過多久褲子就已經微溼了。而令我心驚的是不知什麼原因,騷動聲在逐漸平息,當完全遁入靜謐時,我環轉四下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再無從辯知方向。
心裡隱約明白若不是我偏離了方向,就是那羅剎有所察覺責令手下匿了聲。直覺是後者,因為有種強烈的感覺,沉迷煞氣在向我這處包圍而來。一定是我身上有著什麼,能讓那羅剎探知到我的正確方位!第一反應就是追蹤器,之前我無故昏沉意識迷離時很可能他們在我身上藏了,醒來後就發生那些事。
但我找遍全身也沒找到可疑的東西,不能再拖了,那種逼近的殺氣越來越強烈。閉了閉眼,憑著直覺想選個方向而走,忽然心中一動,既然閉了眼,那就嘗試畫影吧。
如果這個竹林是迷宮,羅剎等人就是迷宮裡的障礙與假象,我用心畫影,要走出他們的包圍圈應該不難,只需依憑感受到的煞氣強弱。
凝神沉心後,一些雜念全都摒棄。本身黑夜的竹林視覺就受阻,睜眼或閉眼都是一樣,起初還能感覺到外在氣息,漸漸周遭就只剩自己的呼吸聲和腳踩地碾壓叢草的聲音。當一腳塌軟時,畫影立即中斷,睜眼霎那反應還算迅速地身體向前傾。但當我趴身在地時,雙腳還是陷進軟泥到膝蓋處,一抽就覺不對,身下的泥都是軟的。
我走進了沼澤地!
野外求生最怕誤入沼澤。腦中突然莫名閃過這麼一句話,好似有人曾這樣對我說過。到底還是吃了閉眼的虧,以為反正漆黑一片而林中又沒路,就覺得閉眼睜眼無所謂,哪想這處竹林不再,已經是一大片空地,熙熙攘攘的長草扎堆而生,月光照射下來都能看到幾個有水跡的淺灘。我雖還在邊緣,但吃了本能反應的虧,朝著沼澤內而撲倒。所以假如我要自救,就得想辦法先回轉過身再把陷進軟泥裡的雙腳給拔出來。
身體嘗試一動,就又下陷了一些,無處著力,無法動彈。心念一動,骨骼節節縮排,陷在泥裡的腳在緩緩出來,一咬牙用手撐住身底快速旋轉身體並抓住一把長草,但這樣的結果是我從腰部到腳都被淤泥淹沒,只是深度沒之前那麼深。
完全靠雙臂的力量要將自己從泥中拔出,這過程不是咬緊牙關就可以的,尤其是當感覺小腿肚被東西遊纏住時,我體味到了絕望。
沼澤叢生地本身蛇就常出沒,而這個峽谷更以蛇為伍,小腿上盤繞的還能是什麼?心念只一瞬頹廢,我就再次使力,無論如何只要還有氣在就不能放棄。終於上半身引爬上了岸,我鬆開長草手撐地要去拉雙腿,忽然心漏跳了一拍,若有所覺地抬頭。
前方二十米處,一道陰沉的黑影如鬼魅般屹立那處。無需凝目就從那身影輪廓可分辨出正是我避之不及的羅剎!他到底還是找來了,而我身陷沼澤竟到這時才發覺。
沉了目,一門心思把腿從沼澤地裡一點點拔出,而那踏來的腳步聲猶如踩在我心尖上,凌遲著我脆弱的神經。在對方離近只剩幾步時,我終於從沼澤地裡脫困,腳上厚重的汙泥中隱隱有東西在遊纏,一發狠伸手抓起一把就朝著羅剎丟過去。
他從旁避開,淤泥啪嗒掉在地上,有滾滿泥的蛇鑽爬出來。他頓了頓,陰冷而問:“被蛇咬了?”我不說話,一個翻滾而進旁邊草叢,與他錯開的距離,隨後拔腿而跑。但因腳上裹滿汙泥,每一腳邁出都覺沉重無比,速度也不可能快。
不用回頭光只憑聽覺就能判斷羅剎始終跟緊在後,而他好似有意戲弄並不急著追上來抓捕我,像捕食的野獸,有意放任獵物逃跑直等筋疲力盡後再上前噬咬殆盡。
我明知自己走不出這困局,但也沒有就此停下雙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契機出現。而我的契機卻是再次回到竹林,突然如夢中畫影般四周響起沙沙聲。羅剎明顯步伐一頓轉而疾速而來,目的明顯,想即刻將我拿下。
竹林的優勢就是林木繁密,左躲右閃可隔開羅剎的攻擊,即使逃不開他的追捕範圍,也能保持不被抓獲。只是越往前就越心驚,這條路完全是我畫影時走過的,甚至腦中反射出在前方五十米遠處有一片空地。
我有些不懂自己這畫影了,明明這裡沒有來過,那都只是虛幻的影像而已,何以前方竹林果真越見稀疏?還是說,我真的曾進來過,之前那都不是幻影,而我真正昏厥是在這林中時?連我自己也糊塗了,以前每次夢中畫影都能分辨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過去虛幻影像,可這次我完全分不出來,那個分界點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