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有往來南北的行商發現,陽和衛城戒嚴了,不許出也不許進,除非有防疫指揮部出具的特別通行證。並且衛城四門只開放了南門,每日進出的人數都在嚴格的控制之中。往日裡兇狠鎖拿奸細的糾察隊們紛紛抬著一籮筐一籮筐的生石灰當街揚撒,更有甚者衛司衙門居然派了皂隸,滿城每條街大規模的燃放鞭炮,從太陽出來,一直響到日過三竿。
城中百姓們都不知道官府這是在做什麼,但困在城中的行商們卻比尋常百姓們訊息靈通的多,已經有人接獲鼠疫爆發的訊息,被困在城中,本來如坐針氈,但聽到響了一早上的鞭炮以後反而鎮定下來。
在李信給毛維張的那張紙上,有極為重要的一條就是,必須嚴格的封鎖訊息,使鼠疫爆發的訊息隔絕在陽和衛城之外。城外的各千戶所雖然不能阻止訊息擴散,但仍舊派了得力的書辦帶著訓練好的皂隸分駐下去,按照城中規格進行嚴格的防疫措施。
至於鎮虜衛方面,則派信使快馬加鞭趕去,傳李信的命令,一切都按照陽和衛城的標準來執行。
一連幾日,高度緊張的忙活下來,陽和衛城一切照舊,沒有一絲半點鼠疫爆發的跡象。毛維張甚至在想,他們是不是太過緊張敏感了,或許本就沒有事呢。
但到了傍晚,從大同府回來的信使帶來了讓他心驚肉跳的訊息,大同府城已經發現了染上鼠疫的百姓,並且在當天就已經死了十幾個人。
這讓毛維張剛剛放鬆下來的一顆心又陡然懸了起來,瘟疫從來離他們都不遠啊。受了刺激的他連夜又將糾察隊們召集起來,沿著城中街道又撒了一遍生石灰,若不是到了晚間,百姓們都已經休息,他還想再放一遍鞭炮呢。
與此同時,城中的幾家裁縫店生意火爆起來,他們接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活。直接由鎮撫大人送來了樣子,用棉紗縫製而成兩個巴掌大的布片,並且名曰口罩。做好之後,便按人頭不分男女老幼,分發下去。並嚴令,不論在家或者出門,必須每日戴於臉上,遮住口鼻。
並且這一點也將成為糾察隊檢查的重點專案之一,如違背者,輕則罰錢,重則罰杖。一時間,糾察隊成了陽和衛城中最風光,最為實惠,也最招人恨的一撥人。糾察隊的餉銀要遠遠高於其他任何軍卒,是以有很多家中寬裕的軍戶們,試圖走毛維張的門路,將自家子弟塞進糾察隊裡去。
但是,毛維張心裡十分清楚,他在陽和衛中資歷甚淺,又沒有嫡系部下,這支糾察隊是他唯一的根本,所以自毀長城的事他不會幹,凡有來請說的一律讓其循正規途徑報名,只要合乎標準,不分出身一律當即錄用。
由於任務日漸繁重,糾察隊的規模已經由最初的五百人擴張到了一千人。這個數目幾乎已經到了衛司衙門都夠撥款的極限,有專門負責錢糧的知事已經幾次找到他訴苦,告訴他衛司衙門的錢糧已經快要告罄。不過,李信曾對他保證過,凡事以防疫為先,缺錢缺人都去找他。有了這個保證,他便頂著各方的壓力,將糾察隊擴充到了千人規模。
在城中那一整套防疫方法已經運作穩定之後,便又將半數糾察隊派往各千戶所去巡查。可就是這樣千防萬防,城中還是出現了問題。
正月最後一天,毛維張接獲報告,竟一連有九人喪命。這讓他始料不及,半分不敢怠慢,帶好了口罩全副武裝的前往集中放置屍體的院落。按照李信早就做好的預案,出現因為疫情而死亡的病例,屍體必須立即運出城去,就地焚燒!
毛維張不知道李信為何要有如此一項不近人情的命令,但很顯然,這種做法會阻止鼠疫的擴散。糾察隊們不敢私自將屍體拉出去焚燒,他卻必須衝在第一線,將這個責任承擔起來。家屬有阻攔者,先是勸阻一番,勸說無效的,便使用武力,強行將屍體運往城外焚燒。
與此同時,城內管制升到最高等級,此前以街道為單位修建的臨時坊門陸續關閉,嚴格控制人口在城中的流動。但是,一連三天,每天陸續都有十幾人喪命,甚至死亡的人數還在逐天增加。
看到每日遞增的數字,毛維張終於坐不住了,親在帶人在死亡人數最多的幾個坊內巡查。按照預案,這幾個坊的水源被封死,飲用水須從其他地方取用,由專人挑過來。如此又過了三天,死亡人數有增無減,他甚至開始懷疑李信制定的這套措施,是否有效。但是,就在他幾乎喪失信心的時候,有人來告密了。
來人據說是丘府的僕役,一見了毛維張便神秘兮兮的說,丘亮存的兩個弟弟全部暴斃,屍體就與丘指揮使一同停在靈棚之中。任誰去勸說,都不肯按照防疫指揮部將新喪屍體焚燒。
但是,陽和衛城中這個架勢,就連傻子都看出來是出了瘟疫,百姓們家裡凡是新喪的人都被糾察隊拉出去燒了,丘家抵死不燒,自然有人看不過眼去。又擔心這幾句屍體真的成了瘟疫的傳播源,這才有僕役冒著被丘亮存報復的危險,來找毛維張高密!
“你所言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