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宮,宮人們跪了一地,只道太孫在花園喝酒,皇帝點了點頭,一群禁軍將整個東宮圍得水洩不通。
皇宮裡都多了三分風聲鶴唳的氣氛,可皇帝卻沒了控制輿論的力氣。
方容果然在喝酒。
宮中的梨花白,綿長可口,後勁十足,方容喝起來如喝水,萬歲爺一到,周圍宮人都嚇得跪下,方容也站起身行禮,看見雯姑娘,也只是挑了挑眉。
皇帝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容哥兒,皇爺爺待你……”他說了半句,卻戛然而止。
他想問,他待這孩子好不好,但仔細一想,能說好嗎?這孩子生下來身份就不怎麼樣,因為太后喜歡,他也偶爾逗弄逗弄,後來太子妃趕他走,他也放任自流,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兒子一大堆,孫子更是數不勝數,沒精力去對一個小皇孫上心?
後來這孩子長大,居然沒有變得怨天尤人,也沒有死去,反而一天比一天聰慧,一天比一天出色,一個人就在羌國和延國闖下偌大的名頭,拐走人家的心腹大將,把父親護得極好,半點兒沒受折辱,即便他的身體病弱,只智慧就比所有皇孫加起來更討他喜歡。
這時候,他對這孩子好了些,但也是懷著這孩子能為他所用,而且有用的心思。
皇帝沉默半晌,也只能道:“我以為你向來不重名利,沒想到,我猜錯了。”
方容愣了愣,忽然伸手按了按眉心,笑了:“是啊,孫兒名利心太重,太想得陛下青眼,陛下交代的差事,一直想著要盡善盡美,這怎麼好,總要給別的兄弟表現的機會……”
皇帝被噎了下,偏偏他這個孫子說的特別真心實意。
他以前到偶爾也被這小子噎過,這孩子生性促狹,尤其是對親近的人,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溫文爾雅,他是知道的。
有那麼一瞬,他甚至認為——容哥兒不就是拿了盧國公留下來的兵符?那有什麼大不了,現在盧國公的舊部還能剩下幾個?就是剩下的,又怎麼肯為了個兵符就給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傢伙賣命!
皇帝嘴唇動了動,卻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問,若是容哥兒承認私自扣下兵符一事,那恐怕不能善了。
他當真要失去這個孩子?
皇帝把自家那些兒孫們數了一遍,也挑不出第二個像方容這樣,又有能力,還很容易抓住弱點,適合控制的‘好’孫子……就算不看這些,人都有感情,他也不是不疼容哥兒!
義王忽然咬牙,竟落下淚來:“原來,容哥兒你知道自己不是,不是……”
這話沒有說完,皇帝已經悚然。
周圍幾個伺候的老太監也嚇了一跳。
方容先是不明所以,忽然一皺眉瞭然,抬頭看著義王,良久才嘆息:“王叔……義王殿下給我定了罪?我知道什麼?我不是父王的親子?若當真給我定了罪,一杯毒酒也就罷了,無需多言,反正我這身體,給我杯毒酒了結,反而是解脫。”
義王深吸了口氣:“你不用示弱,也不用狡辯,雯姑娘已經把你私自搶奪盧國公兵符的事情告訴父皇……容哥兒,你就算不是太子哥哥的親子,好歹也是太子哥哥養大的,叫了我多年王叔,你今天就聽王叔的話,和父皇坦白,看在你孝順太子哥哥多年的份上,父皇一定會留你一命!”
方容愣了下,半晌,忽然低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就知道,雯表妹這性子改不了。”
雯姑娘頓時低下頭,跪著往義王身後縮了縮。
義王護著她,目光閃了閃:“容哥兒,你別傷害這女孩兒,她沒什麼錯,該有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