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住多久、直到白首麼?”
“為何如此客氣,白首算什麼,難道不該以來世相諾?”
“你真好……”
不,我一點也不好,讓你在幽冥的忘川啜泣……
江賢林已不知是第幾次從黯淡的戀夢中轉醒,可這次的心情卻分毫未受影響,彷彿那隻溫柔纖細的素手,還在心湖中輕輕拂弄,漾起碧波漣漪。
“夫君,我們明日、”
“何事?”江賢林語氣溫文,一如從前的清俊少年。
可金綵衣的笑容卻僵在臉上,朱唇張著,眼中滿是驚愕與惶恐,她顫抖地退了幾步,靠在一旁的圍屏上。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回來再說。”
金綵衣神情恍惚,她幾乎聽不清,江賢林說的是我、還是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系在他頭上的髮帶,幽柔迷幻的紫光中,徐徐伸出一隻素白如雪的玉手,彎過江賢林的脖頸,撫上他的(胸)口。
*
“你這古怪的店鋪,賣給我的是什麼鬼物!我夫君他、他要被鬼手害死了!”
“據我所知,江探花已經恢復從前的神采,如沐春風了,不是嗎?”溫衡將手中的檀木梳放進錦袋中,雲淡風輕地回道。
“可是那髮帶、”
“我早就說過,這些物什隨了我的秉性,行事一心一意,只讓江探花迴歸本心,其餘一概不管。美夢、殘夢或噩夢,全隨個人機緣。”
“那髮帶、究竟是何物所做?”金綵衣看著沉靜冷淡的溫衡,心中泛起懼意。
“一個秦樓女子的衣裳,聽聞那女子在被贖的前幾日害病而亡,餘怨不甘吧。”溫衡說完,又低頭串起玉珠來,他自顧自地做著手中的事,讓金綵衣去留隨意。
金綵衣沒有心思再鬧,步履沉重地出了店門。
“謝金小姐垂青,只是我已和一個女子定下白首之約,故不能、”
“哪個女子!比我貌美嗎,還是家世比我好?”
“雖不若小姐羞花之容,也沒有小姐顯貴的出身,可她的手放上我的心口,我就覺得很安心。”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但是別忘了、我會等著你。”然而,金綵衣轉身後,即刻擦乾了委屈的眼淚,利用自己的錢權勢力,查出了秦樓的雲氏女子,讓她含怨而死。
“你回來了,先前可是要商量金府明日的賞花宴?”江賢林語氣溫和,俊逸的臉龐還是那般溫潤好看,金綵衣好想走近,卻無法對他心口那隻曼妙虛幻的玉手視而不見。
“夫君、”
玲瓏纖細的玉手動了一下,將江賢林的衣襟拽得更緊,而江賢林的神情卻愈加溫柔疼惜甚至幸福滿溢。
好一個挽夢居,江賢林的美夢、自己的噩夢,雲闌珊的殘夢……
金綵衣捂住自己的胸口,她不想捨棄江賢林,就意味著她必須接受雲闌珊的鬼手,橫亙在他們夫妻之間、橫亙在她的生命裡,且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死去……或許,連死去都不得解脫,因為合葬也有她的份。只怕,要墜入冰冷的忘川,才能擺脫這如影隨形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