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焦和平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坐在他旁邊的許迎迎還是聽了個真切。因為知道焦和平父親重病的事情,她對焦和平頗為關注,聽到他說話,許迎迎端起了飲料杯子,假裝慢慢地呷著飲料,耳朵卻豎了起來,想聽聽焦和平求秦鴻林辦的是什麼事。
“老焦,有啥事你就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秦鴻林說道,他嘴裡說得慷慨,但語氣裡卻透著幾分警惕,眉頭也微微地鎖著,像是怕沾上什麼麻煩一樣。
焦和平比大家都大幾歲,又是成了家,有好幾年工作經歷的人,豈能感覺不到秦鴻林話裡的冷淡。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低下頭來四處求人,就算是明知有九成的可能會吃閉門羹,他也得為那一成的希望而付出努力。
“是這樣的……”焦和平道,“我父親那個心臟病,肯定是要動手術的。但現在我的錢還沒有籌齊,還得再拖幾天。醫院那邊病床比較困難,他們說如果我們這邊不馬上交錢做手術,他們就要給我父親辦出院手續了。我現在還住在單位的宿舍裡,條件很差,接我父親到我那裡住肯定是不行的,讓他回家去更不可能,來回折騰,他根本就受不了,所以……”
“你想讓我幫你父親找個住處?”秦鴻林問道。
“當然不是。”焦和平道,“我是想,我父親住的是省人民醫院,它不是由你們財政廳直接撥款的單位嗎?你在那裡應該會有些熟人吧……”
“這個……難!”秦鴻林面有難色,似乎焦和平拜託他的事情是要去維護世界和平。其實省人民醫院他還真的認識幾個人,最起碼那邊計財處的處長就經常會到省財政廳去辦事,每次見了秦鴻林不也得“老弟”長“老弟”短地奉承幾句?
可是,為了一個同學的父親去給省人民醫院計財處的處長打電話,值得嗎?秦鴻林在幾乎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就把結果計算出來了,那就是:不值得。
領導如手足,朋友如衣服,這是秦鴻林的世界觀。當然,衣服和衣服也是不一樣的,有的是貼身的內衣,有的是禦寒的棉衣,而焦和平這種家境貧寒,工作單位又徹底撲街的朋友,就只能相當於一條圍裙了,做飯的時候擋擋油而已,誰能穿著圍裙滿街逛去?
“我說,小秦,你們是省財政廳,人民醫院是指著你們吃飯的,你去跟人民醫院打個招呼,給老焦的父親留個床位,能有多大點事?”
坐在對面的楊煜發話了,焦和平的聲音雖小,但同在一個桌子上,有心想聽的人,自然能夠聽到他說的話。楊煜原本就對秦鴻林心存不滿,此時逮著個機會,豈有不扔塊石頭的道理。
其他同學沒太注意焦和平和秦鴻林的對話,聽到楊煜這樣一說,紛紛轉頭看著他們。秦鴻林的臉上一下子就掛不住了,可是又不便發作,他黑著臉道:“老楊,你這話就太恭維我了,咱們都是剛到單位的人,誰不知道單位裡的規矩。我們財政廳是跟人民醫院有點關係,可是我一個剛工作四個月的新人,能說得上什麼話?”
楊煜是存心想給秦鴻林找難堪的,哪會被秦鴻林一句託辭就堵住,他笑著說道:“新人和新人可不一樣,你小秦可是領導重點培養的新人,這麼晚了還在忙著給領導寫材料呢。咱們有一個算一個,能天天被領導尅一頓的,有幾個?”
“誰說我天天了,我那是……”秦鴻林羞惱交加,自己剛才說出來吹牛的話,轉身就成了人家攻擊自己的武器,這實在是打臉太狠了。
楊煜卻是趁勝追擊,道:“小秦,咱們是同學,照理說,有些話我也不當講。你想想看,當初老焦對咱們幾個小兄弟多照顧?焦大嫂做給老焦的那些好吃的,一多半都是咱們吃掉了吧?對了,我還想起來了,那回晚上你鬧肚子疼,大家擔心你是闌尾炎,是老焦把你背下樓,弄個腳踏車馱你去醫院的,這麼大的事情,你總不會忘了吧?”
“誰說我忘了!”秦鴻林面紅耳赤地爭辯道,“老焦對我的照顧,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實在是這件事太困難了,我根本沒這個能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