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在枕頭上搖頭道:”我就是覺得鼻子有些悶,頭有點脹,想是凍涼了。讓劉家妹子熬點薑湯給我喝,哪裡用吃藥。往常不都是這麼過來的。“菊花勸道:”娘,咱們不能跟往常比,往常不是沒錢也沒好大夫麼,如今雲大夫和秦大夫就住在村裡,這些小病還是不要扛著,去讓雲大夫看看又不耽誤事。“秦楓和雲影官司了結後,即從清輝回來,太醫院派了兩個年輕的太醫和三個宮裡的穩婆過來跟其學習剖腹產,濟世堂人手充足,近日雲影又診出自己懷了身孕,遂不再坐堂,只在家裡養胎。
清南村的人生病了也會就近請她診治,但一般都會上門,不會麻煩她出診。
槐子見娘精神不太好,好像不單是身體上不舒坦,上前拉了她手,輕聲問道:”娘可是想楊子了。“一句話問得何氏眼睛紅了,想要不承認,哪裡能忍得住,那眼中立時溢滿淚水,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菊花又是詫異又是慚愧,她竟然沒有瞧出大大咧咧的婆婆有異樣,還只當她精神頭不足是因為受了風寒渾身無力呢!
”娘,估摸著楊子差不多該有信來了。上回來信說,他要參加京畿之地的鄉試,這結果也該出來了,就算路遠,信也該要到了。“菊花勸道。
何氏吸了吸鼻子,小聲道:”莫不是他沒考中,心裡難受,覺得丟人,就沒往家裡送信吧?“槐子聽了這話雖然覺得好笑,但也不好說娘是瞎想,只得分析給她聽:”楊子那麼大人了,又讀了這麼些年的書,還有周夫子在旁教導,他就算是沒考中,也不會不給家裡寫信的。這不是路遠麼!“菊花也一個勁地勸慰,又叫了板栗和小蔥進來,小娃兒嘰嘰喳喳地問些可笑的問題,方才將何氏逗笑了。
菊花趁機勸她穿上厚衣裳。戴上帽子,讓槐子背了她,自己抱著小蔥牽著板栗,一起去往雲影家裡。
雲影穿著家常的裙襖。面色豐潤,如一個普通的鄉村小媳婦一般,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和趙清在院子裡曬藥材,支了好幾張竹匾;張繼明的娘張嫂在廚房門口忙著摘菜。
趙清看見菊花她們,仰臉欣喜地叫道:”菊花姐姐!“跟著就斂了笑容,看著何氏關切地問,”張嬸子咋了?“她在雲影的教導下。懂事了不少,見了菊花沒像往常那樣撲上去抱腿,倒是板栗和小蔥見了她高興萬分,黏著她”清姨“叫個不停。
菊花將何氏有些不舒坦的症狀說了。
雲影笑道:”怕是受了風寒。我來瞧瞧。“將幾人引進屋子,雲影在一張條桌後坐下,示意對面的何氏將手放在桌上的小沙袋上,替她診脈,又看了舌苔。問了些問題。
她笑問道:”嬸子可有啥不順心的事?“何氏勉強笑道:”有啥不順心的,如今吃的好穿的好,再埋怨那不是要遭雷劈?“雲影和菊花都笑了。
槐子猶豫了一下。和菊花對視一眼,對雲影道:”我娘這病還在其次,她主要是想楊子了。“菊花點頭。
雲影點頭道:”這就對了。嬸子有些飲食停滯,氣機鬱結,納呆痞塞、胸悶脹滿,致使精神疲憊、四肢倦怠、面色萎黃……“菊花苦著臉,打斷她的話道:”大神醫,你說了咱也不懂。這麼對牛彈琴你也掃興不是?你只說要不要緊,吃啥藥不就好了。我還以為就是受了涼哩。“雲影無奈地搖頭道:”不要緊。本來不過是受了點風寒,嬸子因思念過甚。致使……“她差點又要扯出一大套,想起菊花的話趕緊止住,悻悻地問道,”板栗和小蔥,哪個跟我學醫?“一邊從旁邊抽了張紙,寫了方子。交代趙清去抓藥,槐子跟過去付錢。
菊花笑道:”那還不是要看他們自己,再說,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那資質呢。要是笨得很,豈不是壞了你的傳承?“雲影一笑,轉頭對何氏道:”嬸子放心,沒大礙的。吃幾副藥,養兩天就能好。這兩日吃清淡些。嬸子也不要想楊子,他沒準玩得不知多開心呢!那京城是多繁華的地方……“菊花黑了臉,這是勸人嗎?
她也太不瞭解鄉下父母的心思了,這麼說何氏只會更傷心——兒子去了那繁華的地方,把老孃忘光光了。
她一個勁地給雲影打眼色,及時地截斷她的話,道:”我給你帶了些辣椒來,還有山芋粉絲,昨天才做好的。“雲影笑眯眯地說道:”那真是多謝了。這人就是怪,越是難得的越覺得好。往常也沒覺得辣椒有多好吃,如今有錢也買不到,就覺得那味兒格外不同。“何氏聽了也展開笑容,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道:”那是你懷了身子,嘴裡沒味道哩。你先吃著,隔天再讓黑皮給你送些過來,一直讓你到過年都有的吃。你還想吃啥?嬸子家如今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不少。菊花,那木耳可送了給雲大夫?“她覺得雲影也沒個爹孃親人在旁照應,格外讓人憐惜。
菊花點頭道:”送了五斤。“雲影忙道:”辣椒過些天再送吧,這麼多,我要吃好幾天了。木耳也夠多了,那可是乾的,一小把就能泡一大碗呢。“又說笑一會,槐子拿了藥遞給菊花,自己仍舊背了何氏回家。
回家後,菊花忙著煎藥,吩咐劉嬸熬清粥,又特地叫了她娘楊氏過來陪何氏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