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大閨女吳英十五歲,見了少東家,滿臉通袖,心兒“咚咚”跳起來,小女娃強忍著羞澀,倒了一碗水送去給他。
槐子謝了她一聲,接過來喝了一口,繼續跟吳成說事。
英子坐在門口搓一盆衣裳,一邊偷偷地看少東家,覺得他一點也不拿大,待人好的很。她沒有茶杯倒水,用大粗瓷碗倒白水,少東家也沒嫌棄,還喝了一口。聽人說少奶奶往常可是醜的很,少東家都沒嫌棄,還娶了她,不過如今少奶奶臉治好了,變得十分好看。
單純的小女娃對這樣一份純純的感情無限嚮往和渴望,因此看見張槐的目光簡直是崇拜,暗想自己要是能嫁這樣一個有情義的男娃,就是吃糠咽菜也是甘願的。
迷迷糊糊地,她把一件褲子搓了又搓,都不曉得換一件衣裳。她妹妹小喜正提著一桶洗碗水要去餵豬,見姐姐還沒搓完,奇怪極了,今兒大姐幹事咋這麼磨蹭哩?
槐子細細地對吳成交代了水田的各樣事,從眼下秧田的管理一直說到稻子的收割。
“你知道我家事多,我也顧不上這塊。我瞧你是個忠厚人,做事還肯動腦子,就把水田這一塊交給你管了,往後再買了田也交給你管——只要你能管好。你瞧,我身邊除了劉叔父子,也沒得用的人手,你果然用心幫張家,我跟爹肯定不會虧待你的。你們吳家和王家,都是最先跟著張家,往後只要張家能發達,你們也會跟著沾光。”
張家肯定會發達!
吳成激動地想,那可是出了秀才老爺哩。
他臉泛袖光,對槐子鄭重保證:“少東家交代的事,咱一定放在心上。少東家就瞧好了吧:往後水田這一塊,肯定不讓東家操一點心——我們父子管保把這五十多畝水田收拾得妥妥帖帖。”
吳老頭大嗓門叫道:“要是這點事也幹不好,那我吳老頭這老臉也沒處擱了//.//,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那麼多佃戶,東家就挑中了吳家和王家,要是不好好幹,哪能對得起東家哩!”
槐子笑道:“也不光是照管我自家的水田,還有到時向佃戶收租子,這些活計都要派人,我可不就找你們了?割稻時要僱多少人,用多少錢,你都拿個主意給我,只要合適,我都依你。”
吳成見他如此看重自己,高興的同時,也覺得肩上沉甸甸的,他肅容道:“少東家只管把心放肚子裡,這些事兒我都會精心的,就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去問少東家。”
少東家可是識文斷字的,他平素就佩服他。
槐子點頭,看看吳家的媳婦和閨女,又對吳老頭道:“讓你們在山上住,是為了看管這一百多畝地,尤其是這竹林和對面的樹林,往後都有大用的——說不定將來我家也會搬過來——吳叔讓嬸子跟嫂子她們平常多關照些。”
吳老頭把胸脯拍得山響,連叫他放心,又說餵了兩條狗看管門戶等。
聽說東家往後會搬過來,吳老頭一家都很高興:往後這邊就興旺了。
槐子又跟吳成商議了一會,叮囑他們晚上要警醒些,然後才告辭出去。
吳家父子起身相送,他走出好遠,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被院牆擋住,英子還呆呆地望著外面。
英子娘皺眉瞧著閨女,提醒道:“英子,你看啥哩?還不快洗衣裳,回頭要去地裡薅草。”
英子慌忙應了一聲,低頭快速搓衣裳,只是心裡卻空落落的,彷彿被挖去一塊。
槐子離開吳家,又去了山下,找到正在黃豆地裡薅草的王家父子,照樣也交代了一番話。等安排妥當,已經是日頭當空了,他趕緊往家趕,還有事跟劉叔商議哩。
一進院子,就見菊花正坐在廊簷下幫板栗試穿一件石青色的褲子。
很奇怪的,這褲子連著上身,上面像個小背心,褲腳捲起一圈,邊沿鑲著袖邊;上身裡衣是一件大袖的小褂子,襯著外面石青色的背心,越發顯得板栗面色粉嫩,眼神黑亮,看起來極為精神。
菊花兩腿夾住板栗,低頭幫他繫帶子,一邊對抱著小蔥站在一旁的葡萄說道:“大袖要配黑色,或者石青色,才能壓得住,就算是小娃兒,也儘量不要袖配綠——太難看哩;這褲腳捲起一截,鑲上袖邊,既好看,將來褲子短了,還能放下來,接著再穿。省得小娃兒長得快,衣裳還沒穿壞,就小了。”
葡萄道:“小了也不要緊哩,總歸少奶奶還是要生的,將來留給小的再穿。我家裡就是這樣:我哥哥穿小的衣裳,我接著穿;我穿小了,我奶奶洗乾淨補好,疊整齊收起來,等將來把小井兒穿。要不咋說‘新老大,舊老二,補補連連破老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