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道:“菊花針線活計一般,也就能見人罷了幫咱自家人縫些衣裳鞋襪,也沒那麼些講究。”她聲音有些急切,好似生怕人跟菊花學針線似的。
大奶奶就等這句話,自豪地說道:“那正好,菱花的針線是集上大戶人家奶奶都誇的——年前還賣了不少哩,教她表嫂正合適······”
廊簷臺階下,槐子看著面無表情的菊花,有些擔心,叮囑她道:“你甭管,帶板栗和小蔥回房歇著,我來應付她們。”說著將板栗遞給
這麼些年,他說這句話都說順溜了,好似一切的事都要擋在菊花前面。
菊花掃了他一眼,並不接兒子。
大爺爺他們過來,她不好出面,自然是他出面;大奶奶這些人來了,也是何氏這個長輩出面;如今來了一群女娃,她還不出面?
真當她是泥捏的?再不吭聲,怕是就要抬妾進門了吧!
她不緊不慢地踏上臺階,往大門口一站,也不說話,靜靜地挨個打量屋裡的人。
大奶奶、七奶奶,這兩人是她認得的,還有一個媳婦她不認得;另外四個女娃,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年紀大些的,要麼那年被選走了,要麼趕緊嫁人了——都是穿紅著綠,或活潑或羞澀,或豐滿或纖細,在鄉村女娃中,算是不錯的。
隨著她的出現,屋裡說笑聲也停了下來,一齊望向她。
何氏見了菊花,心裡很不安。
本來這些人也不是特意來張家拜年的,據大奶奶說,她和七奶奶是帶那個採蓮去下塘集外婆家相看人家,這些姊妹們也都是幫著去相看的。如今已經相準了,她高興的很,就帶她們來看嬸子——她們姊妹早就想來嬸子家玩了,也省得過兩天再轉頭回來拜年。
何氏能咋說,難道還能趕出去?只得張羅了茶果招待她們。
結果,她也沒開口留客,大奶奶自說自話地就說住一晚上,讓小女娃們跟嬸子多親近,又說,要見表哥表嫂,還要拜見秀才表哥等等。
等張楊從外婆家回來,跟她們說了兩句話就回屋去了。他早聽爹孃說過這些人,因此懶得理她們,可是大奶奶並不在意。
何氏只覺得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也不知咋的,家裡就多了一群留宿的客人。大奶奶還體貼地讓她坐著,陪她們說話,讓劉嬸去廚房忙晚飯。何氏剛要推辭,她就說她們隨便簡單吃點就行,不用特意張羅好些菜,有劉嬸一個人足夠了。
她心裡本就憋屈,這會兒菊花回來了,又見她一言不發地盯著屋裡人逐個打量,神色非比往常,心裡就打鼓,忙強笑著跟她引見屋裡人,無非是老張家的外孫女兒、外侄孫女兒之類的,也就那個採蓮是大奶奶的親孫女兒,又說她們是從下塘集採蓮的外婆家過來等等。
菊花只是點點頭,並不出言招呼。
大奶奶等人見了菊花則驚呆了。
她也聽人說菊花的臉叫秦大夫給治好了,可想著那癩皮長了好些年,就算治好了也不會變回原來的樣子,還不曉得是不是跟蜂窩一樣哩,她可是特意趕來瞧瞧的,誰知竟一點疤痕也沒留下,那模樣還這麼出色······
她見菊花堵在大門口,凝目打量她們,不理不睬,那心氣就怯了。
往常她也來過幾回,這個菊花從來都是不言不語的,何氏招待她們的時候,也從不出來多話。她可不信她不知道納妾的鬧劇,按說她該對老張家人很記恨才對,這麼柔順,怕是個性子軟的,因此從沒將她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