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一見姑姑給妹妹餵奶,急忙也湊了過來瞧。可是他轉身走開,躺在床上的板栗側臉看不見他的身影,頓時就不幹了,揮舞著手臂嗷嗷地叫了起來。
菊花忙對葫蘆道:“葫蘆寶寶,你去跟弟弟玩,不然他該哭了。等妹妹吃了奶,再放到床上讓你瞧。”
劉雲嵐起身,從汪氏手中接過杯子,連同自己的一塊送到桌上,轉身彎腰對兒子道:“葫蘆,你去站在弟弟的床邊,他好喜歡你哩,一會不見你都想。
瞧,快要哭了哩!”
葡萄便過來牽起葫蘆的手,將他往床邊拽,道:“板栗想哥哥了,哥哥快來哄哄他!”
小葫蘆滿心裡想看妹妹,可是大家都讓他去哄弟弟,他沒法子,只好回到床邊,板栗一見他立即笑了。
葫蘆大概也覺得有趣,趴在小床邊沿的欄杆上,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臉,頓時小奶娃笑得更大聲,嘴裡咿呀不停,還努力用手去撓葫蘆的手,只是冬天穿的太多,那小胳膊根本抬不起來,徒勞地揮舞著。
眾人對這情形顯然很熟悉,都見怪不怪。
菊花鬱悶地說道:“這板栗咋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哩?瞧這活潑勁兒,根本應該叫黃豆。”
汪氏抬頭看她,笑得慈眉善目:“咋不像你們了?那眉毛眼睛都跟槐子一個樣,那鼻子嘴巴也像你。就是這性子,其實也像。他不過就是跟葫蘆熟絡些,旁人逗他也不這樣笑。小娃兒也認人哩他心裡喜歡葫蘆,就老是想看見他。”
劉雲嵐正幫葫蘆做一件小棉背心,鋪好了棉花,細細地縫著,聞言抬頭道:“小娃兒都是喜歡小娃兒的。瞧那個李敬文,就喜歡來我家找小葫蘆玩,我葫蘆也喜歡跟他玩。”
話音剛落,就聽外邊有童聲叫道:“葫蘆,我來了!”
汪氏樂道:“這人真不經念你剛說到他,他就來了。這小娃兒也討人喜的很,跟他娘梅子一樣,是個性子直爽的。”
李敬文一身藍——這顏色耐髒,他正是好動的年紀,所以梅子就專挑耐髒的布為他做衣裳——也裹得跟個球似的,戴著頂小紅帽,小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笑呵呵地跑進來,嘴裡噴出一團團的熱氣。
他見了葫蘆對著他嘰嘰喳喳說了一大篇話:“我去你家,沒見人,看見你爹在板栗這邊,就來找你了.葫蘆,你不怕殺豬麼?哎呦,裝了好幾盆子血哩,豬毛都刮光溜溜的,黑豬變白了,好看多了,就是不能跑了。我在家聽豬叫得怪可憐的豬肉好吃,不殺它們殺誰哩,也是沒法子的事。”說完還嘆了口氣。
菊花跟劉雲嵐聽了一愣跟著就笑起來;汪氏也瞅著小娃兒樂了;葡萄更是捂嘴偷笑不停。
葫蘆還不能懂那麼多話,也不吱聲,只是滿臉興奮地看著門外,不懂怕為何物。
李敬文對於葫蘆的寡言顯然已經習慣了,他並不需要葫蘆的回答,跟他一起趴在小床邊,一邊對他嘰咕不停,一邊還逗著板栗。
板栗見床邊沾了兩個小人更歡喜了一直咿呀叫個不停,口水都流了出來葡萄慌忙撩起他衣襟上的帕子幫他擦拭。
菊花聽著這兩個小不點的交流,新鮮的很啥“我家的貓捉了一隻老鼠”,“我弟弟會爬了,比板栗能幹”等等,
她故意對李敬文道:“敬文,我家板栗還小哩,等他大一些,就比你弟弟能幹了。”
李敬文忙大聲道:“才不是哩!我三太爺說了,李家的娃兒就是比張家的能幹。”他看看小葫蘆,又道,“也比鄭家的聰明。我三太爺說,葫蘆不會說話,三棒子敲……敲不出一個屁,沒出息。”
劉雲嵐聽了臉色一變,停下手中的活計,可是瞧著李敬文那麼個小不點,又不知該說啥,便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低頭繼續縫衣裳。菊花猜她大概是罵李明堂那個老頭吧。
汪氏淡笑道:“雲嵐,甭往心裡去。娃兒咋樣,是他一句話就能定的麼?咱葫蘆聰明不聰明,你自個心裡有數,管人家咋說哩。他要不是個聰明的,就算人人都誇,也不能把他誇聰明瞭;要是個聰明的,就算人再貶他也沒用——長大照樣成材。他這麼教娃兒,教壞了才自作自受哩。”
劉雲嵐點頭道:“我曉得。就是聽了心裡氣的很。他這麼大一把年紀了,跟個小娃兒扯瞎話,真沒見過這樣的。”
菊花也很無語,問李敬文道:“這話跟你爹孃說了麼?”
李敬文眨巴了幾下眼睛,點點頭道:“我娘說,三太爺說的不對,我爹說,葫蘆也聰明。”
菊花奇怪地:“那你咋還這麼說?你不聽你爹孃的話?”她將吃飽妁蔥豎起來,掩上襖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