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見菊花關心她,笑眯眯地摸摸她的頭道:“花呀,這人哪,就是命。有兒孫讓你忙著,雖艚又累又受氣,可這日子踏實;要是沒有兒孫讓你忙,那就算-再好,這心裡也空落落的。”
這話還真不好說了,菊花就算活了兩輩子,也不能理解其中包含的人生意義。
飯後,來喜先走了,他還要到下塘集的雜貨店裡去看鋪子哩。
楊氏把菊花趕到房裡去烤火,她一邊洗洗刷刷,一邊跟汪氏和兩個嫂子說閒話;青木則一邊看書,一邊盯著來財,怕他再惹出啥花樣來,叫一家人跟著懸心。
菊花坐在房間裡納鞋底,她想趁著現在閒,多做幾雙鞋,估計春耕一開始,她和娘都沒工夫摸針線了。今年可是多了幾十畝地哩。
她腳底下踩著小火罈子,又把以前的舊小襖蓋在腿上,這樣沒那麼凍腳。正做得出神,忽地門口探進一個小腦袋,嘴裡還結巴地叫道:“姐姐——姐——”
菊花抬頭見是來壽,他咧著小嘴,笑得歡暢無比。跨過門檻,搖搖晃晃地跑到菊花的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仰頭瞧著菊花道:“糖,吃糖。”
菊花見他那紅撲撲的小臉上,純淨的黑眼睛忽閃著,滿臉期盼地望著自己,便哄他道:“才吃了飯,不能吃糖。來壽乖,等會吃,好麼?”
出乎意料的,這小娃兒道:“等會吃。姐,等會吃。”說完也不鬧,就靠在菊花的身邊。
菊花見他可愛,便教他說話。一大一小就鸚鵡學舌般的念起“花生糖”“葵花籽”“青木哥哥”“菊花姐姐”之類的詞語。
來壽學著話兒,覺得有趣,不住地呵呵笑著,哈喇子流得老長。他腦袋上頭髮還短,但是漆黑一層,配著粉嫩的小臉,實在是逗人愛。
菊花找了塊布帕子給他擦口水,一邊氣惱地想,都出了一嘴牙了,咋還流口水哩?
瞧著這個可愛的小娃娃,心裡想著他在林氏的教導下,過幾年就要變得跟來財一個樣,忍不住就氣悶,恨不得自己抱過來養。
忽地她起了興趣,放下鞋底子,找了些碎布,拼拼湊湊的,給來壽做了一頂小帽子。一邊縫著,一邊不住地往來壽的頭上套著試大小。
來壽似乎知道這是為他做的,滿臉興奮地瞧著。每當菊花在他頭上比劃的時候,他就乖乖地不動,任由她比劃一番。
這要是做成小瓜皮帽也不好看;做成尖頂的,頂上墜個小球,垂下來應該不錯。
想好了,便飛針走線地縫起來。全部縫好後,頂上的小球卻沒東西做。四顧一瞧,窗臺上放了幾粒橡子果兒,是上回劉小妹來拿著玩的。便找了塊紅布,把兩粒橡子果縫進去,做成一個小球,墜在帽子的頂尖上。
當帽子套到來壽的頭上後,這小娃兒那個高興啊,呵呵笑個不停,竟然還曉得抱著菊花不放,一副好感謝的樣子。菊花一開心,也忍不住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
這時,來財跑了進來,見了來壽的新帽子,立即叫道:“我也要。給我也做一個。菊花姐姐,給我也做一個。”
菊花臉一沉,惡狠狠地瞪著他,也不說話,隨時就要發作——她正等著這機會哩!
來財也不怕她,還要嗦。
菊花竄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旋轉九十度一擰,壓低聲音喝道:“你當我不敢打你?你再敢這麼調皮,我就把你扔井裡淹死,把井一蓋,人發現了就說你自個掉進去的。
來財驚呆了,剛要尖聲叫嚷,菊花迅速用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擰耳朵的手也加了把勁,氣道:“你叫!你敢叫,往後不許你來我家。這是我家,我不讓你來;我喜歡來壽,你大姑也喜歡來壽,讓來壽在這玩;有好東西也不把你吃,給來壽一個人吃。”
嘴裡威脅著,感覺手底下的來財不再掙扎了,這才鬆開兩手,斜了他一眼。
只見這小子死不悔改的樣子,嘴一癟,又要故技重施,準備淚如雨下,她一把抓起籮筐裡的直尺——這是她叫鄭長河幫著做的—作勢舉起,怒道:“我的話你沒聽見麼?還敢哭?你要是敢哭一聲,我今兒一準把你趕回家。我連你娘都不怕,我還怕你哭?”
來財果然不敢吱聲了——要是被趕回家,那不是沒的玩了?他還韝在大姑家多住幾天哩,上回來就住了一晚上。
他兩眼滴溜溜地轉著,瞅著菊花心道:“這個醜姐姐咋變得這樣厲害起來,先前還敢罵他娘哩。她真敢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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