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將鄭長河安置在堂屋青木睡的床上,一邊跟菊花說道:“我到村裡叫秦大夫來,你先照應你爹。也甭著急,你爹會沒事兒的,就是要在床上躺一陣子,有些麻煩就是了。”
菊花鎮定地回道:“趙三叔,那難為你跑一趟了。”
趙三笑道:“你這娃子,我不也要家去麼?這不是順便。”
鄭長河躺在床上,見趙三匆匆往外走,忙叫住他道:“那兔子和野雞你咋不拎上?拿家去把小石頭燉湯喝。”
趙三回過身責怪地跟他說道:“你都這樣了,還惦記這事兒?我就是把這些東西留給你補身子的,要是另外買東西來瞧你不還得花錢?你多補補,好快些將身子養好。雖說眼下入冬了,田裡的事兒也不多,可躺在床上也不舒坦不是,還讓嫂子和菊花他們跟著揪心著急!”
鄭長河說不過他,腿上又疼,只好苦笑著看他出去了。
菊花等趙三走遠了,才上前輕輕地捲起她爹左邊的褲腿,只見整個膝蓋已經紅腫不堪,小腿甚至有些扭曲,上面還劃開了好大的一條猙獰傷口。
她的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這要是鄭長河的腿治不好,那可咋辦?這個家不是更難了?這麼嚴重的傷,趙三咋說得那麼輕巧,當她是小娃兒哄哩!
鄭長河雖然疼的厲害,但見了閨女的樣子,也強作笑臉安慰她道:“花呀,爹是有些疼,可真的不礙事!那個秦大夫醫術好的很,要不然你趙三叔也不會那樣說。快甭哭了!”
菊花不敢動他,先倒了些水把他喝,然後去廚房燒了一鍋開水,燙了好幾塊舊布巾,輕輕地將那傷口四周擦乾淨。可惜家裡的酒是劣質的低度酒,不然還能用來清洗消毒。
這時,外面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又急又重,緊跟著楊氏就衝進來了,滿臉的驚慌,手上還糊滿泥巴:“這到底是咋的啦?咋好好的出去,揹著家來哩?”說著眼睛也紅了,又顧忌菊花在一旁,只得強忍著。
鄭長河笑道:“瞧你,我剛跟菊花說了半天,你又來了。我不過是從一個坡上跌到山溝裡頭,摔了腿。你又不是小娃子,那麼慌幹啥?叫娃兒也跟著揪心。三哥兒已經去找秦大夫了。他一來,不就能治好了?不過是要多躺幾天罷了。”
楊氏用手背抹抹眼睛,這才瞧見自個滿手的泥巴,她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我不是沒料到嘛——趙三也沒跟我說清楚。你可想吃點啥?”
鄭長河道:“晌午在山上也沒吃好。菊花,你泡一碗鍋巴把我吃吧!”
菊花忙道:“爹,你腿摔了,得忌嘴哩。好多的東西都不能吃。還是等秦大夫來瞧過了,聽他咋說吧。我先下碗麵把你吃,再把這野雞燉上,晚一點你就能喝湯了。”
楊氏急忙道:“這個要忌!那鍋巴上可是刷了蝦子醬的。就下碗麵吧,再打兩個雞蛋。”
鄭長河只得答應。但他身上不舒坦,嘴裡沒味兒,格外的想吃那香鍋巴——也就是因為他喜歡吃,菊花才每次炕鍋巴的時候,都刷些蝦醬——眼下只得忍著了。
他這才覺得菊花平日裡真的好可憐,好些個東西都不能吃。
菊花下了一大碗麵,擱了一小勺豬油——這是上回挖井的時候,她硬是從那紅燒肉的鍋裡舀起來的一點兒肉油——上面鋪了兩個嫩嫩的荷包蛋,裡面還有碧綠的菠菜和蔥花,那香味引得菊花也流口水。
這麵條平常根本捨不得吃,這是外婆汪氏上回拿來兩斤,一直留到現在。
鄭長河接過閨女遞過來的碗,瞧那賣相十足的麵條,吞了吞口水。夾起一筷子送進嘴裡——嗯!味兒真不錯,不比那鍋巴味兒差。
他呵呵地笑了兩聲,對楊氏道:“咱閨女做的就是好吃。”
一氣將一大海碗麵條並兩個荷包蛋給吃完,打了個飽嗝,把碗遞給菊花,長嘆一聲道:“舒坦好些了,腿也沒那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