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在閒院住了一天,雖然也被領著看了幾處景緻,卻出門就是坐轎,這時才覺得閒園甚大,假山飛瀑、花牆樹廊,景緻宜人,難得處處都燭籠高懸,越發顯得流光溢彩。但往外越走,路竟是越偏,前面又是一片梅林,洛妍卻微覺奇怪:好好的地方,為什麼總有一絲異味飄蕩?又見那林子黑黝黝的,忍不住問道:“還要走多久?”
雪清腳下微微放慢,回頭笑道:“出了這片梅林就到了。”她這一慢,那絲異味竟是更加明顯,電閃火光之間,洛妍突然明白了這熟悉的味道是什麼——迷心散!便覺得腦子轟然一響,全身毛孔都炸起了疙瘩,一些細碎的片段頓時在腦中穿成了一條線!眼見那梅林就在眼前,洛妍突然停步道:“哎呀,我忘了!”
雪清回過身來,腰上的刀鞘微微一晃,笑吟吟道:“公主忘記什麼了?”
洛妍跺腳道:“今天早上,二哥給了我一個香囊,說說是我以前的丫頭梅子留下來的,讓我好好看看,我剛才吃飯前才發現那香囊的夾層裡有兩張薄薄的絹布,上面用血密密寫滿了東西,我暈血,看不得那玩意兒,只看清了供詞兩個字,正要拿給二哥看,你來得急,我就忘記了。青青也說,一定要給二哥看看呢。”
雪清看著她,目光閃爍不定,洛妍忙道:“這路好遠,要不,雪清,你去幫我取來吧?我放在……哎呀,是青青幫我放的,我只記得地方,說給天珠,她卻未必找得到。看來還得我和你一起去取!”
說著便嘟囔著抱怨兩句,不情不願的往回走,雪清微一遲疑,也跟了上來,緊緊挨著洛妍而行,一面道:“什麼供詞?”
洛妍笑道:“我哪裡知道,看了一眼就暈,要不待會兒你讀給我聽?不行,青青說,是極重要的東西,只能給二殿下看呢。”
雪清道:“青青也古怪,一個香囊既然要殿下看,為何又要藏起來?怎麼說還找不到?!”聲音已微微尖銳。
洛妍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那個香囊,我身邊四個丫頭原是一人一個,花色卻都不一樣,一看便知道是誰的,我其實也不是怕天珠找不到,只是她一看,必然便知道是誰的東西。她們幾個丫頭感情最要好,這梅子卻……生了重病被送走了,若是讓天珠看見我們藏起了梅子的東西,只怕會多想,沒辦法,只好自己走這一趟了。”說著便絮絮的跟雪清說當年那香囊是如何得來,有什麼奇特之處。
雪清默然不語,呼吸卻似乎越來越沉重,洛妍心頭越來越恐慌,臉上幾乎已經繃不住那笑容了。剛過了一處轉彎,突然間,只見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雪明!
洛妍忍不住一陣狂喜,可仔細看時,只見雪明竟是一身常服,雙手空空,心裡不由狠狠的一沉,腦中只想起青青的那句“雪清傳說是女衛中的第一高手”“上陣廝殺,我們怕都不是雪明的對手”,頓時心亂如麻。雪明也看見她了,淡淡的一笑,向她行了一禮,便站在路邊,準備讓她過去。
洛妍只覺雪清在身後似乎捱得更近了些,自己背後的毛孔已不由自主的炸起,突然便想起青青說的那殺氣的感應,心中顫慄,忍不住停住腳步對雪明道:“你那天跟我說的澹臺將軍的那件事情,我會認真考慮的。”
雪明一怔,又看了雪清一眼,垂眸淡然道:“多謝公主。”
洛妍點點頭,不緊不慢的從雪明身邊走過,只覺得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夜風一吹,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剛剛越過雪明一步,突然間只覺得背後風聲響動,就聽雪明低聲喝了個“跑!”隨即便響起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洛妍再也顧不得別的,頭也不回撒腿就跑,一面高聲叫喊:“來人啊!有刺客!”才叫了一聲,嗓子便啞了似的發不了力。
當下也不辨道路,沿著這條小路一路狂奔,耳中似乎便聽到背後有幾句悶響,一聲慘叫,似乎又有腳步聲追了上來,只覺頭髮倒立、一顆心就要跳出腔子,猛然眼前一黑,已經被人整個的抱住,洛妍頓時尖叫起來,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是我,洛洛!是我!別怕,是我!”正是澹臺揚飛的聲音。
洛妍伸手緊緊的抱住他,全身顫抖,想狂喜尖叫,又想放聲大哭,突然想起身後,忙叫道:“雪明!雪明還在後面!”只聽他悶悶的說了句“知道了”,身子似乎已被抱起,幾下起伏,卻突然一動也不動了。
洛妍一怔,忙扭頭去看,只見慘淡的月光下,雪清一臉血汙的倒在地上,雪明卻半坐半靠在一塊石頭上,右腹上部深深的插著一把尖刀,臉色雪白,此刻卻抬頭微笑道:“看來公主無恙,將軍,雪明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