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居然遇到個神童,教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
怎能不見獵心喜!
沈復璁仔細觀察眼前的稚童,不知是否心境發生了變化,此刻怎麼看王淵就怎麼順眼。這孩子模樣生得清秀,面板相對來說有些偏黑,個頭比其他十歲的孩子更高,但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瘦弱。
似乎是個很普通的孩子,可就那樣隨便一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勃然英氣——就在半個時辰前,沈師爺還把這理解為匪氣。
真麒麟子也!
可惜野性難馴了一些,必須慢慢糾正,起碼不能打老師。至於當著老師的面打同學,嗯……這種小毛病勉強可以接受,優等生總有特殊待遇嘛。
沈師爺恍然失神,喃喃自語道:“莫非老天爺讓我困厄半生,又讓我流落蠻夷之地,竟是為了教出一個驚世奇才?或許,我沈慰堂後半生的出路,都要著落在此子身上了,得想辦法幫他搞到科舉資格才行。”
聲音太小,還是紹興方言,王淵沒聽明白:“先生說什麼?”
沈師爺搖頭苦笑:“沒說什麼,或許是我想多了。”
王淵非常有禮貌的行禮道:“學生雖然已經會背會寫,但還有許多《三字經》的內容不明白,請先生為我釋義。”
沈師爺已然態度大變,搖著羽扇微笑詢問:“有哪裡不懂的?儘管道來。”
王淵問:“竇燕山是誰?”
沈師爺笑道:“我還以為你要先問孟母呢。”
王淵說:“孟母三遷的故事我聽過。”
沈師爺耐心解釋道:“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美名揚。是說五代時期有個叫竇燕山的人,他賙濟貧寒、道德仁義,五個兒子以其為榜樣,都成為名滿天下的好官。有詩云: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這‘丹桂五枝芳’,便是贊竇氏一族五子登科。”
“原來如此。”
王淵點頭記牢,又問:“香九齡,能溫席。‘香’是誰?”
沈師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歪坐斜倚在簷下:“東漢黃香,官至尚書令。其母早逝,黃香九歲的時候,就知道夏天給父親把涼蓆扇涼,冬天給父親把被窩烘暖。所謂‘扇枕溫衾’,二十四孝裡面的故事。你肯定沒讀過《三國演義》,與王允一起謀殺董卓的黃琬,便是這個黃香的曾孫。”
王淵不清楚明朝文人的情況,還不知道自己賺大發了。
由於科舉只考四書五經,而且只認朱熹的批註。因此大量儒生窮經皓首,卻連《春秋》之後的史書都不讀——到了晚明,許多儒生甚至連五經都不讀,只看複習資料和參考資料。
沈復璁雖然“錚錚鐵骨”、“處世從心”,但肚子裡絕對有貨。能隨口說出竇燕山、黃香身處的年代,說出他們的詩讚和官職,在明代秀才當中屬於百裡挑一!
換成普通的縣學教諭,多半也就解釋個大概而已。
當然,正是由於看書太雜,沈復璁才一直科考不中,把家財耗光了只能去當幕賓。
等把《三字經》的典故講完,王淵問道:“先生,我們接下來學什麼?”
沈師爺等的就是這句話,頓時開心起來:“既然《三字經》學完了,那接下來就學《小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