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們來了。”我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往屋裡看了一圈,“我媽呢?”
“她出去買菜了,嫌我買的菜不夠。噯,我都買了好幾袋了,她還說不夠,真是的……”他的語氣聽著無奈但帶著明顯的笑意。我愣了一下,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爸,這是顧風。”
“叔叔您好。”顧風禮貌地開口。
“好好,小清,快給小風倒杯茶。”我爸笑呵呵地說道。
一年多不見,我看到爸爸的雙鬢多了好些白髮,那張敦厚老實的臉上還是一派溫和,幹紋橫生的雙手骨節分明。
自小,我媽對我的態度總是冷冷淡淡的,但爸爸卻對我很是溫和。看著他的手,我想起以前他總是揉著我的頭,掌心溫暖。
“咔噠”一聲,門口傳來一聲開鎖的聲響。
我回頭看去,我媽拎著兩大袋東西走進來。天氣炎熱,她的額頭有微微的汗水。面板依舊白皙,但眼角已有細紋。一件素色的連衣裙穿在她身上顯得大方得體,她拿著紙巾細細地擦著額頭的汗水,動作優雅輕柔。
“媽。”我站起來,輕輕地叫了聲。
“嗯,回來了。”她淡淡地應了聲。
“阿姨,您好。”顧風也起身。
她點了點頭,轉頭對夏宇說:“小宇,過來幫下媽媽。”
夏宇誇張地嘆了口氣,垂著頭走去廚房,邊走邊抱怨:“媽,姐回來了你讓她幫你不行嗎,噯,我怎麼那麼命苦。”
廚房距離客廳有一小段距離,隱約間聽到她的笑罵聲:“叫你摘個菜,話那麼多……”
夏宇還在絮絮叨叨,媽媽時不時地說他幾句。我本想走去廚房幫忙,聽到他們兩的對話,驀地打消了念頭,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有些羨慕,也有些……酸澀,那才是正常的母親和孩子的相處方式吧,因為知道母親不會真的責罵,所以孩子才敢向母親抱怨家務活的繁瑣。而我與她,大約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對話。
突然,我的手上一緊,顧風的手掌握上了我的手,輕輕地握了一下。我轉頭看向他,他溫柔地笑笑,似乎明白了我的所思所想。
那點酸澀一下子就被沖淡了,他手上的力道很輕微,卻彷彿給了我強有力的信念,像是孤獨地漂泊在暗沉的海面突然抓住了一節浮木,又像是蕭索冬日裡驟然出現的一縷陽光,明媚得讓人眼睛酸澀。
我衝他笑笑,示意他我沒事。
爸跟顧風聊了些新聞時事,我聽著有些無聊,就晃去房間隨意看看。
一年多沒回來,可是我的房間依然乾淨整潔,床頭櫃上的全家福相框纖塵不染,相片裡的我當時只有五歲,剛出生的夏宇被我媽抱在懷裡,她的笑容溫柔,那雙常年淡漠的眼睛裡似乎有了一種叫做母愛的光澤。
我記得拍這種照片的時候夏宇剛好滿月,那時候我媽整個人都柔和下來,她時常看著懷裡的小嬰兒微笑,五歲的我懵懂無知,可是她溫柔的笑容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成了我這麼多年的執念。求之而不得的,往往就成了執念。
再次看到這張照片,我突然發現好像那抹執念已經淡得已經無處可尋,許是因為有其他東西填滿了我心裡的某個空缺。
“姐,吃飯啦!”夏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再次環視了下整潔的房間,陽光透過玻璃窗明晃晃地照進來,灑在被子一角,風吹得窗上的薄紗微微飄動。我看著全家福上那個溫柔的笑容,突然釋然一笑,應了一聲“曖,來了”,走出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是嗎,逝者如斯夫,我們在時間的長河裡逐漸成長、蛻變,曾經求而不得或者失去的,也許會在某一天以另一種方式安靜地來到你的面前。到那時,我們可能才真正懂得時間的意義吧。
“姐,你看媽多偏心,我回家一個多月,沒見她下廚,你們一來,她立馬親自煮了一大桌菜。唉,我怎麼那麼命苦……”夏宇故意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