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幾乎楚維陽話音落下的頃刻間,那血靈的剪影之上,便驟然間顯現出了青衣道人過分暴怒的神情。
可是不等其再有分毫的反應,楚維陽那含混著磅礴法力的煌煌道音,便在這剎那間炸響在接連數片龐大無垠的海疆之中。
“莫要聒噪!”
如是洪鐘大呂也似的轟隆震響聲音之中,楚維陽的身後,是某種光怪陸離的一角,以純粹的玉光清輝顯照著某種靈形的隔空映照。
那是一株蟠桃果樹懸空而立,那是其根鬚邱瑾,磅礴而恍若無涯,而在如是磅礴的根鬚之中,其相互纏繞著而凝聚成的樊籠裡,那真正大道寶丹渾圓而顯照,那其上明晰而無誤的展露出了古之地仙層階的氣韻。
甚至那樣的修為氣息本身,猶還叫青衣道人感應的十分真切與熟悉。
那是新道混朦法修士之中的古之地仙的存在,真正的此境之中的經年老怪,早在青衣道人駐足在古之地仙層階之前不知多少的光陰歲月裡,這樣的存在便已經駐足在了神境的極致,俯瞰永珍群生。
而這樣的存在,殞亡在了楚維陽的手中,甚至連形神與道法的本質和本源,都被視之為薪柴與藥物,熔鍊成了這樣的大道寶丹。
真正生與死的分別,真正戰力上楚維陽所曾經做出的成就,使得這頃刻間,處於暴怒之中的青衣道人未曾真個聒噪著將毒液噴吐。
“貧道能殺他,你猜一猜,貧道能不能殺你?”
蟠桃果樹的靈形之下,楚維陽冷厲的聲音仍舊含混著磅礴的法力,煌煌傳遞在這遼闊的海疆之中。
“可是貧道早已經過了要用殺誰,要用誰人的性命,在為自己證明甚麼的時候了。”
“蒼茫世外,能遇上個說人話的,不容易,道人,貧道昔年也算是從你這兒攫取的皇華宗修法,這會兒沒起殺念,但你莫要尋死。”
原地裡,聽得楚維陽那冷漠,但也真正狷狂的話語,原地裡,那青衣道人的血靈剪影努了努嘴,終是不曾“聒噪”的有甚麼言語。
他視道法為執念不假,但不至於在明晰的、分明的死生概念面前不曉得輕重。
而且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青衣道人也能夠明白,己身對於楚維陽,對於這道立身在九階墨玉法壇之上的身形,那種沒來由的怨毒,那一切陰鬱的情緒之根由,事實上,正是因為楚維陽所展露出的古往今來在妖孽與煞星之中都罕有的道法天賦與才情。
青衣道人真切的明白著,楚維陽是真正掌握有高卓道法底蘊與才情的存在。
或許是被楚維陽的氣勢所懾。
又或許,在這遠離舊世海疆,遠離四大界天,在這真正連須彌與歲月都朦朧模糊的蒼茫汪洋之中,新舊兩道的累累血債與青衣道人和楚維陽之間的那些恩怨與嫌隙,竟似是也在更為莽荒的濁世底色之中,變得同樣朦朧模糊起來。
也正是在此刻,在一切諸般似是盡皆隨著前塵的渙散而朦朧模糊的時候,連帶著青衣道人也在某種對於楚維陽才情和底蘊認可的前提下,希冀能夠從楚維陽這裡聽到甚麼高論,甚至,這一刻,青衣道人竟生髮出了以己身所掌握的至道,在道法義理的層面上戰勝楚維陽的衝動。
真正想要以鬥法將楚維陽斬滅已經不太可能,昔年倉皇之間隔空以五色龍華玉篆出手,未曾能夠斬滅楚維陽性命,青衣道人便自知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這甚至是青衣道人最後從某一境界與領域之中,可能對楚維陽有所勝績的一次。
這頃刻間,或許是那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某種純粹極致的情緒,藉由著楚維陽那煌煌道音的迴響,而在這頃刻間影響到了青衣道人的思緒,這閃瞬間,道人心神之中原本因為接續著兇獸的野性而被沖淡的神智像是有所恢復,並且反向將兇戾的本質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