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書經標題的最後一個篆字落下的時候,那沖霄而起的神韻裹挾著原本的鎏金神華,與《玉冊》映照而來的玉光清輝,在這頃刻間盡皆暈散成了真正有如月華的霧靄,將那一頁靈符紙上的餘下篇幅盡皆遮掩了去。
但是這一刻,任是誰只消洞見了那懸空之間的身形幻影,瞧見了巫覡教的玄河長老持續不斷的將雲海青天符筆落在那一頁靈符紙上,瞧見那伴隨著筆走游龍的勾勒,漸漸地有著那如月華霧靄都無法遮掩了去的金紅靈光從中洞照。
這是真正從靈韻,從天地道法神韻,從古之《玉冊》三個方面相繼錨定著,印證著楚維陽所書就的這部經篇的品階。
《血華經》,能夠以“經”為之成為,這是玄河道人探索著血靈篆籙之道修途,於原本秘典之上的道與法的集大成之昇華,直指證向了金丹道果圓融的層階去,並且在那一層階之中,探索到了邊沿與極限。
圓融而無漏。
是以為經也。
而在這樣的場景發生之後,當那《玉冊》真正依循著那古老的道與法開始運轉,而且是在以記錄著金丹級數完整經文的狀態被共鳴與運轉的時候,縱然是神境真人級數的月華禪師,縱然是那兩界天所傳續的秘法,也註定無法在這一過程之中引動那《玉冊》分毫。
昔年玉京瓊林盟書廣傳九天十地,在諸古之仙真的眼中,再沒有甚麼是比道與法本身更為高卓的存在。
有心無力!有心無力!
進而,在那修為境界的穹頂不斷垂落的過程之中,愈漸得搖搖欲墜的月華禪師,終是猛然間一狠心,驟然偏頭,越過了那懸照的《玉冊》,越過了那半懸空中神韻與玉光清輝所交織成的霧靄,進而直直地看向那一切鎏金神華沖霄而起的源頭,看向淨照齋山門的時候。
某種似是難以遏制的驚世之邪念驟然間從月華禪師的心神之中勃發開來。
可這頃刻間,不等那邪念本身漸漸地褪去詭譎陰鬱的外衣,進而展露出真正的切實的思緒來的時候,某種無聲息的寒意便驟然間映照在了月華禪師的心神之中。
那寒意本身,源自於淨照齋的山門之上,源自於巫覡教的山門之上,源自於由此而延伸開來的正邪兩道,不拘哪一域的聖地大教,盡都有著金丹境界的大修士,在用某種似是剋制到了極致的目光,看向月華禪師這裡。
兩界天尚且僅只是轄制寶仙九室之界而已,若果真是有著某種事情做下,那便不再是轄制,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奴役!
甚至對於兩界天的真正巨擘而言,他們所在意的,也非是甚麼天地某一隅的塌陷與否,或許有著寶仙九室之界的修士從混朦法中走出新路來這件事情本身反而更重要些。
自己若果真依循著那心神之中的邪念而行事,彼時,不論是寶仙九室之界,還是兩界天,都要盡皆將自己背棄!
而或許也正是修為境界穹頂不斷垂落的緣故,那種眼前一黑的惶恐與驚怖的感覺,在神境真人的層面盡皆朝著月華禪師一人橫壓下來,如是的驚悸感覺盡都被月華禪師一人所承受。
這頃刻間的心神搖曳,幾乎要教月華禪師因為這一眾金丹境界大修士的冷漠注視而顯得驚懼。
禪師分明在這一刻掌握著最為高卓的道與法,卻渾似是這天地間而今最為修為孱弱的那一個一樣。
也正是這樣的念頭浮現的頃刻。
那些洞照著邪念的思感與念頭,便旋即在這樣的驚懼與呼吸的艱澀之中,驟然從月華禪師的心神中若冰雪消融了去。
於是,月華禪師的目光,再度在這一過程裡,落向了玄河長老在懸空之中的身形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