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的魂魄身形之上,渾無半點兒的創傷可言,但是,仔細看去時,實則能夠看到些許的疤痕,蜿蜒崎嶇的如同死硬的渾無用處的皮質,仍舊頑固的殘存在了其人身形的表面上。
那是他曾經受過創傷的標誌,那是創傷彌合的標誌,那是其人在獸相之中已經開始煉化人身道軀的標誌!
乍看去時,那蜿蜒崎嶇的疤痕,渾似是一道自然而然的符籙篆紋,渾似是某種在歷經了這一切之後,在迴歸本真之中,道與法的極致凝練,與某種饋贈。
可是真個如此麼?其人真個是在迴歸本真麼?
早先時,楚維陽在拆解著馬面修士的魂魄真靈時,曾經有過類似的認知,認為混朦法雖然兇險邪異,雖然十死無生,但一旦是那些具備著高卓才情的修士,還是能夠將這一奇詭邪異的變化視之為磨礪的過程的。
而在這樣的奇詭邪異的磋磨之中,渾如焰火之中的千錘百煉,一旦煉得歸真,便是褪去舊相,迴歸人身道軀,進而以遠邁尋常修士的高卓道法與神韻,駐足在不可思議的極高之修為境界中。
這是早先時,楚維陽對於混朦法的思量。
哪怕依照顯照在了世外,便先一步被打成了舊修餘孽,但是楚維陽尚還以某種過於樂觀與客觀的姿態來看待這混朦法。
那奇詭邪異的部分教楚維陽不喜,但道人仍舊覺得,一部道法的傳續既然能夠廣博至斯,僅只從古老十地之界的相互佔領情況來看,便能夠確定新修與舊修之間的強弱差距。
楚維陽作為舊修之中的三元極真界的妖孽修士,對於舊修道法的廣博與繁盛本身有著深刻的認知。
而能夠在大勢上勝過諸修,想來這新修的法門,其真正道途的盡頭,也該是甚為高卓的玄景。
這新道的修法,一定有其道理所在,有其優勢的因由所在。
可是而今,當其人在煉真之後,哪怕瀕死的時候都沉浸在某種洋洋自得的,自以為神智的歡喜情緒來看,楚維陽卻在將早先時對於混朦法的蛻變過程的看法一點點的推翻。
而今看,這混朦法可能有大問題!
那回歸的,未必就是本真!
那煉成的人身道軀之下,就未必不是昔日的畜生!
不過是自以為的迴歸了神智,自以為的迴歸了人身,自以為的歷經了磨礪。
當這樣的思緒湧現的頃刻間,楚維陽的念頭隨之而動,霎時間,伴隨著那玄真寶鑑的幽光洞照,順延著其人神形上蜿蜒崎嶇的疤痕,霎時間,繁浩至極的陰冥鬼篆相繼顯照,將神形的外象割裂開來。
進而,一道道渾似是烏金熔鍊的鎖鏈顯照,化作切實可見的牢籠將那道神形徹底拘禁在其中的時候,透過那被重新割裂開來的創傷,楚維陽洞見了那內裡的景象——
入目所見,那並不是原本應該鮮活的神魂力量。
更相反,倘若說昔日所見的馬臉修士的創傷附近的神魂力量,是因為經年的瘋癲折磨而變得腐爛的話,那麼此刻楚維陽所洞見的,便是神魂力量在極致的腐爛之後開始“發酵”的奇詭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