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正因此,楚維陽幾乎可以再往更為久遠之前的歲月推演而去。
昔年時,懸世長垣鼎立,偌大外海盡都是界關之外的血戰之地,而在外海的極深處,則是真正通往界外的門戶顯照。
那時,一切的天地盡都是遠邁今朝的,無法想象的遼闊景象,想要越過懸世長垣,想要在外海血戰,想要殺出那門戶之外,盡都需要真正強盛的修為作為底蘊!
楚維陽沒辦法不去想廝殺與屠戮。
不論是那懸世長垣一樣貫連天地的帷幕也好,還是七十二道場在風水堪輿與無上法陣層面的鎮壓意味,又或者是這眼前古老門戶所應該具備的切實力量,一切的一切都滿蘊著戰爭的屬性。
這不像是甚麼良善的一界門戶敞開,歡迎著九天十地諸宗仙客來訪,來遊玩的堂皇景象。
而那樣的一個時代,或許也正是那秘辛即將要貫穿天地的時代,而當那一個時代即將要逝去的時候,或者說是逝去的趨勢剛剛誕生的時候,同樣的影響便已經生髮,這界關之外的門戶出了問題。
這問題似是長久的存在了一陣,但是使得門戶已經無法再通行,但是不得已,似乎古之先賢又有著某種通行的必要,因而在那一代代的傳續之中,幾乎每一代的百花樓須彌一脈的先賢,都會駕馭著法舟,或許法舟之上還有世間諸宗修士隨行。
可是問題長久盤桓的門戶愈發的兇險,縱然是神境真人,在闖至那門戶之前的時候都已經寸步難行,最後在真正巍峨而滿蘊毀滅氣息的天地偉力面前,修士身殞道消,古寶相繼破碎成殘片。
這一界的門戶,成了這一界諸修的葬地。
如是一代代逝去,只是伴隨著秘辛的落下,世上道與法的傳續愈漸得凋敝,金丹之上的存在越來越少。
終至於某一代時,那少有的一二人或許已然是神境的絕唱,那艘法舟的主人甚至尚還“稚嫩”的在藉助著別的神通殘篇來參悟百花樓秘傳的《花開頃刻》神通。
但她仍舊上路了,依循著歷代祖師留下的航路,遠遁外海的極深處,迎著如今的楚維陽所無法想象的須彌風暴,或許還有更為洶湧暴虐的存在,朝著門戶所在之處探索而去。
可惜她的修為尤還差了些,甚至尚還未曾照見歷代祖師的葬地,便先一步橫遭了不測。
於是,那便是一整個時代的悲涼落幕。
自此之後,秘辛徹底的橫貫於世,抹去了一切金丹之上的文字與傳承,進而,是那長久被未知問題盤桓的界關之外的門戶,終於裹挾著一切的須彌風暴,裹挾著一切毀滅的力量,在外海的極深處,坍塌成了深邃的海淵。
那一切暴虐力量的餘韻,化成了外海極深處的海眼漩渦。
但是,或許某種長久以來殘存的幾乎已經與天機運數融為一體的血戰韻律仍舊殘存在這片外海之上,只是,再接續著廝殺的,便已經是外海的妖族與懸世長垣所拆解成的七十二道城。
而同樣悠久的歲月流逝去之後,百花樓須彌一脈雖然未曾再有那古老時代的傳承與切實的記錄,但是冥冥之中的因果牽繫,還是教她們一代代的紮根在了外海的深處,只是名義上變成了為人族而孤懸外海。
而且幾乎歷代的百花樓外海一脈的弟子,都要在丹胎境界的時候,於海眼漩渦之前洗煉道心。
一切的一切,在楚維陽的思路面前盡都得到了串連。
而當這樣磅礴、遼闊、蒼涼的思緒最後盡數迴歸到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之中去的時候,道人再注視著那大淵之底的變化,某一瞬間,沒來由的,竟教楚維陽忍不住發出了一道輕笑聲音。
淳于芷頗有些不解其意。
“這有甚麼值得發笑的。”
楚維陽頗感慨的搖了搖頭。
“沒甚麼,只是忽然間依循著自己想到與猜度到的那些,再回看去時,遂覺得這大淵也有些不似是大淵,更像是……更像是誰一把攥出來的包子褶……”
話說到最後,楚維陽的臉上已經渾沒有了甚麼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