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是在朱劍叟的磅礴怒焰正要徹底點燃怒火,引動通身氣勁的這一切,一切都煙消雲散去了。
偌大的茫茫人世間,這頃刻唯一能夠教朱劍叟所感應到的,唯有靈丘山上空,那恆久不曾有所變化的宗老風水堪輿法陣的氣機。
而今人世間唯一的神境真人——開元弘法琅嬛旨妙真人!
生是在沛然怒焰之下,第一拳擂出,打在了棉花上面,等緊接著第二拳更為無所顧忌的擂出時,又拳捶在了刀刃兒上!
僅只是一剎,分明朱劍叟的心神之中仍舊還縈繞著怒火而無動於衷,可是這樣的一眼掃過之後,那劇烈的痛苦便幾乎要搖晃其人的心神。
最後,當這樣的情緒全數混雜在一起,朱劍叟的心神之中只有苦澀的情緒。
人無能力時,便只好承認這一切的咎由自取。
往昔時他未必不曾意識到這些,但卻終是仰仗著一宗的基業而不肯承認而已。
而今,也到了飲鴆止渴之後的自食苦果。
恨來恨去,才發覺自己才是那最該恨的人。
——
而此刻,楚維陽立身在形而上的領域之中,遙遙的觀照著人世間,觀照著玉髓河上的景象。
無垠的幽霧之上,楚維陽形神所映照的鎏金神華的遮掩下,宋清溪的身形遂也立身在了楚維陽的身側旁,或許是今日裡見得了太過前塵往事,經歷了太多關乎於故人事情的翻湧,一時間,渾似是層層鉛華洗盡一般,宋清溪的身上,展露出了昔日劍宗金丹長老的氣質。
冷清若冰雪蓮花。
而此刻,宋清溪同樣的順著楚維陽的目光遙望向現世之中,仔細看去時,宋清溪的眼眸之中,有一層屬於劍道的符籙篆紋化作了鎏金色的迴環,那回環的正中央,又還能夠看到楚維陽形神趺坐的幻影。
這是宋清溪身為神魂煉入法寶本源之中的渾一狀態,藉由著劍丸法寶與楚維陽的人器合一,進而借用著楚維陽的高道妙法。
愈是看得真切,愈是情緒翻湧,便愈是如昔日劍宗清溪長老也似。
而同樣的遙望之後,楚維陽的臉上仍舊是自始至終的快意,雖然與預想之中的報仇雪恨的步驟有所不同,但是被巫覡教主消去了怒火之後,楚維陽對於這一番的“收穫”,甚為滿意。
而這一刻,反而是宋清溪的臉上展露出了某種感慨的喟嘆神情。
“辜負了劍道與劍法,棄絕了己身,終是要自食苦果……”
“說來可笑,這劍宗鼎立的鎮魔窟,可是這些年到頭來,最後囚禁在鎮魔窟中的,竟盡都是劍宗的人!”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下意識的偏過頭去,看向了宋清溪。
事實上,自從在當著清海老道的面,言說出己身未曾負於劍宗與劍道的話來之後,楚維陽便已經感受到了宋清溪的變化。
自從落在楚維陽的手中之後,宋清溪的境遇愈漸得不堪,飽受折磨之後,愈漸得渾如行屍走肉,後來更是落在蕭鬱羅的手中,那不可言說之道殿內的事情,是直至此刻教宋清溪想起來時都身心顫慄、不堪回首的經歷。
所以楚維陽曾經很快意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位劍宗的大修士,早已經死了!
可就像是楚維陽自行從鎮魔窟中逃出生天來,亡命奔逃九萬里一樣。
他終是未曾料及,只消活著,凡所有生靈的韌性,與不同境遇的造就。
楚維陽未曾料想到清海老道創出了開天劍法來,楚維陽更未曾料到,宋清溪竟有朝一日,在與前塵往事,與她前半生的經歷對峙的過程裡,重新磨礪出了圓融的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