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樣的,漸漸恢復了理智的宋清溪,也開始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目光看向那仍舊懸照在山河劍界之中的思感與念頭。
執拗也好,瘋癲也罷,甚至連假痴不癲這樣的話都算上,這世上的人有許多種褒貶不一的說辭來代指劍宗修士,來代指劍宗截雲一脈的修士。
他們想著補經的事情快要想瘋掉了!
可任是誰,也不得不認可一件事情,如劍宗修士,如截雲一脈傳人,這一宗才情能耐如何不提,他們至少是真正一顆道心盡皆極於劍道之中的。
為了劍道,為了補全劍經,他們甚麼事兒都敢做,甚麼事兒也盡都做得出來。
也正因此,同樣被這樣的心念貫徹的宋清溪,饒是再生疏也好,再語無倫次也罷,總歸都是有真正一番“滿腔熱血”想要教楚維陽看到的,可偏生那神念只是這樣虛虛地懸照著,他一言不發,長久的只是這樣觀照著山河劍界。
那種沉鬱的氣韻本身,幾乎可以教宋清溪的“一腔熱血”盡皆如墜冰窖。
宋清溪也能夠明白,這種寒意是楚維陽情緒裡面那切實的無法抹去的恨意,事情似乎陷入了某種死衚衕、死迴圈裡——
楚維陽的恨意無法紓解,這無上劍道便無法傳續到劍宗的手中,來日註定要因為更為恢宏高卓的劍道法門而使得乾元劍宗運數凋敝,乃至凋亡在歲月光陰裡面。
但若要紓解楚維陽的恨意,使得無上劍道法門能夠得以傳續,恐怕依照楚維陽的心境,只怕要屠盡劍宗上上下下滿門,才足夠甘心。
可倘若真個依照了楚維陽的心念,縱然是求來了無上劍道法門,又該教給誰去修呢?
也正是思量著這一點,長久的,宋清溪愈是理智,便愈是因之而顯得絕望起來。
而這一刻,感觸到那鎏金神華徜徉在自己六道真形圖錄的過程之中的變化,再看到於沉默之中愈見得絕望的宋清溪。
麻木不仁本身並無痛苦可言。
而且哪怕只是衝著這接連顯現的鎏金神華本身,楚維陽都需得教宋清溪從這種絕望的心境之中重新爬出來。
於是,良久的沉默裡面,楚維陽緩緩地開口道。
“宋清溪,而今你已經身陷囹圄之中,瞧瞧罷,這鎏金神霞,這道果之力!你的金丹道果與本命法寶的碎片盡皆都在貧道的掌握之中,連你的本體都不得不在外海斬殺化形大妖,來為自己掙命!”
“連你自己都是泥塑石雕,身陷泥濘,難以自保,又有甚麼資格,敢腆著臉,告訴貧道,劍宗甚麼都能給我?”
“你而今連自己的主意都做不了!”
“再者說來,劍宗?劍宗能給我甚麼?你困身在貧道的山河劍界之中,不要說連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眼力都喪失殆盡了!”
“在貧道這般劍道法門面前,你猶還想著居高臨下的施捨麼?”
“傲慢!狂妄!自大!尤不自知!”
而此時間,宋清溪不怕楚維陽怒斥自己,她只怕楚維陽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