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晦暗的天穹下,四下裡水汽霧靄蒸騰,內裡裹挾著陰風陣陣,一時間,狂風嗚咽的聲音,與陰靈淒厲嘶吼的聲音,幾乎交疊在了一處,仔細聽去的時候,恍若是一方陰冥鬼蜮顯照在了天地間。
而唯在這灰黑色鬼煞陰風的正中央,高邈若登臨九霄之上的飄忽之處,隱約可以見得那身披玄袍,神情消瘦的離恨宮大長老,正負手而立,冷漠的看向這引動著磅礴天象的森森鬼蜮。
與此同時,一道明黃色的微茫靈光,卻在這鬼煞風暴的正中央,任那陰風侵襲而至,教那靈光明滅不定,卻始終顯照於原地,長久時間過去,始終未曾被鬼煞陰風銷蝕去分毫。
仔細端看去時,那明黃色的微茫靈光下,卻是一個滄桑的老叟,佝僂著背,整個人枯瘦著像是個皺巴巴的小孩一樣,兀自蹈空步虛而立,渾濁的眼眸看著四下裡侵蝕而來的陰風,臉上無喜無悲,只像是在靜靜地端看著花開花落一般。
而在這滄桑老叟的頭頂上,也沒什麼鏡輪懸照,神華凝聚。
仔細看去時,卻是一枚螺殼懸照在老叟頭頂,乍看去時,恍若是一尊螺旋寶塔高懸,那明黃色的微茫靈光,分明是從這螺殼上灑落下來的。
只這麼一件寶器不像寶器、寶材不像寶材的螺殼懸在那裡,長久的時間過去,任由那鬼煞陰風怎麼變化法門,卻始終無法侵蝕動老叟分毫。
原地裡,老叟遂也沒有絲毫受困在此地的覺悟,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發呆,像是在神遊天外一樣。
也正在此時,倏忽間,一道靈光破空而至,自遠天之地,倏忽間懸照在了離恨宮大長老的面前。
下一瞬,靈光消弭了去,大長老以法力包裹,遂見得了靈光內裡封存著的東西——一枚玉簡,一面柳木鬼符。
稍稍沉吟著,大長老還是先將手搭在了那枚玉簡上,登時間,有微茫的雷光自玉簡上一閃而逝,只隨著大長老的神念從玉簡上流轉而過,倏忽間,道人似是憤怒,似是深恨,似是驚詫,又似是歡喜。
緊接著,他看向那面柳木鬼符,只輕輕地撫摸著,稍稍感應著其上殘存的禁制靈光,忽地,一抹笑容從他陰翳的臉上一閃而逝。
一翻手間,玉簡與鬼符盡都消失在了大長老的手中。
他再俯身看去的時候,冷冷一笑間,開口時,便是金石摩擦一般喑啞如同鬼魅的聲音。
「螺聖,你說那條死蟲子招惹誰不行,非得招惹
丹霞那老虔婆,怎麼著,這災劫才剛開始多麼一會兒,根底就盡都全露出來了?再沒有甚麼能遮遮掩掩的了。
嘿!老螺聖啊,你若是還想這般做那縮頭烏龜,貧道便也懶得理會你了,我自去外海深處,尋那條蟲子的晦氣去!反正,我離恨宮人命的仇,找誰也都是報!」
話音落下時,大長老猛地一甩袖袍,登時間,漫天鬼煞陰風不再回旋,倏忽間沖霄而起,烈烈陰風化作了逆天而行的層疊黑紗帷幕,再看去時,大長老的手中已經提起一盞烏銅鬼燈。
那鬼煞陰風盡都沒入銅燈裡,霎時間,那煞白的燈焰上明光大放,仔細看去時,幾若是有千百道重疊的陰靈鬼影在隨著焰火的躍動而起舞。
立時間,一切風煙散去,眼見得大長老這裡找準了方向,便要往外海極深處殺去。
原地裡,老螺聖方才像是大夢忽醒一樣,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
螺聖抬手,將不斷兜轉的寶塔也似的螺殼託在掌心中,這才平靜且漠然的看向離恨宮的大長老。
「怎麼現如今這年輕一輩的人,氣性一個大過一個,只離恨宮門人,從你師祖輩算起,到你師叔輩,老夫也是殺過那麼二三人的,真個恨著你們離恨宮的人命,就說不出那去找蛇老兒的氣話來。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且劃下道來罷,能敘話的就敘話,不能敘話的就決死。
總歸,還沒到定鼎此番勝負的時候,蛇窟,你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