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
男子並不回答,只是搖頭道:“等再過上幾日,呼延廷的麾下軍馬怕就不止三萬了。”
……
寧宛,城主府。
老者從床榻間猛然坐起,他神情惶恐,氣喘連連,額頭還殘留著些冷汗,顯然是自噩夢中驚醒。
半晌,他動作僵硬地轉頭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正待在自己的臥房中後,老者這才放心似地長出一口氣,繼而抬手抹去額上的汗珠。
這樣的日子…持續多久了?
老者一邊擦著汗一邊問著自己。
十年?二十年?
他已記不太清。
上了歲數,許多事情都已記不得。像是淳于烈的死,明明是他策劃了一切,而且就是前些年的事,眼下連個細節都記不得。
還有那個義渠疾,到底是死於他的算計還是諸葛家那個女娃的算計,他也忘了。
不過縱然忘卻了許多事,他也會記得,當年的那一戰。
原因無他,自那一戰結束後,每晚他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
夢裡下著大雪,與前些天那場一般無二;雪裡到處都是那逃命的敗軍,他們神色驚慌,那狼狽的模樣,也與他方才一般無二。
數十萬人,狼狽到什麼都顧不得,只知道做一件事,那就是逃。
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哪怕他貴為狼主,他也依舊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藏匿在人群之中,跟著敗軍一起亡命奔逃。
數十萬人,一路向北逃,逃啊逃啊,瘋狂的逃啊。可又有什麼用?他們之中,有的餓死在路上,有的凍死在路上,有的死在自己人手上,更多的則是被後方的追兵亂槍戳死,亂馬踏死。
這一路上,死了近二十萬人,而對於這些發生在眼前的事,他卻根本無能為力。
夢中如此,現實亦是如此。
老者抓了兩下自己已是十分凌亂的銀髮,又擺弄半天自己的衣裳,等一切都整理好後,他轉頭看向窗外那仍自發暗的天色。
這些年來,夜晚對他而言早已成了折磨。
無盡無止的折磨。
那夢幾十年如一日的糾纏著他,飄飛的大雪,殷紅的鮮血,凍僵的屍骸,絕望的哀嚎,還有那如同催命一般的馬蹄聲,這些始終充斥在他每晚的夢中。那一張張扭曲的臉一直在斥責他的無能,一直在提醒他,有二十萬人是因為他而倒在了那場大雪中。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當初他沒能改變什麼,如今他依舊無法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