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罌指腹輕輕地撫摸著錦盒海洋內的小魚兒,那小魚兒竟會如狸奴般蹭蹭她,身上的銀白色魚鱗,在輕微的晃動間,流轉著七彩的光澤。
她訥訥地看向了慕驚雲。
慕驚雲解釋道:“用了些禁制陣法,便愈發鮮活了,希望你會喜歡,小罌。”
“我很喜歡。”夜罌泛紅雙眸強忍情緒,盡力去遏制,終還是哽聲道:“謝過諸位了。”
“一家子的人,何談什麼謝字。”
一家人嗎?夜罌恍惚了。
慕驚雲笑道:“小楚是我們的外甥女,你和小楚乃生死之交的戰友,若這樣的感情都算不上家人,什麼才算呢?你和小楚,都是彼此選定的家人,不是嗎?”他的聲音很溫和,如流雲清風那般。
誕生在上界,尚無縛雞之力的襁褓時期,不得已面對如魔鬼般的大楚“家人”,是天定的。但朋友、丈夫、妻子,則是自己選定的家人。
夜罌抿緊了唇,眸光閃動了幾下,身後斜側掛著的血色戰斧,纏繞著白如雪的繃帶,她穿著來時初見的綠裙,赤著一雙足,腳踝的金環會在出斧殺人時發出激烈又悅耳的碰撞聲。
大雪紛飛猶若飄蕩在長空的柳絮,沿著血海的風無定數地蕩。
雪和風交纏,掀起了夜罌的長裙,她挺直著脊背,眉目不復數年前的青澀。
一路走來。
一路堅毅。
“是——”
“是家人。”
半晌,她咧著唇一笑,清淚蓄了眼眶,衣袂飄飄風和雪。
慕驚雲儒雅不言,只紳士地遞了一方乾乾淨淨的帕子。
帕子上,有著翻騰的祥雲紋路。
夜罌接過了帕子,卻捨不得用,只當是自己的舅舅相贈,人生的遺憾總歸會少些。
她偏頭,見慕驚雲望著遠方正在沉思,便問:“還會回首看來時路,想故土的人嗎?”
“會,時常會。”慕驚雲身影孤獨,似寂寥滿冬日,他透過篝火的光遙望著看不見的遠方,彷彿是在想回不去的舊時路。數年前,他遇到了一個傭兵團的團長,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原想結髮為夫妻,怎奈相隔甚遠。
他想。
再也見不到了。
此生便孤獨一人。
不只是為小月。
還要為下界和無數被荼毒的修行者而艱苦前行。
至於那位意中人——
慕驚雲眸色沉了沉,旋即釋懷,俊朗的面龐浮現了淡淡然的溫潤笑意。
便在遠方祝願她,得償所願,勇攀高峰,在那一片貧瘠的土地大展拳腳。若能得一人心,祝她白首不相離,若未有心上人,便要寧缺毋濫不將就,須得意氣風發過這一生,白髮蒼蒼時也剛毅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