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燕三郎老實道,“是我家做的。”
準確來說,是他做的。石星蘭的酒樓有好幾樣拿手點心,其中一種就是這蛋黃酥。燕三郎作為她青睞的弟子,有機會站在廚房親眼看她手造。千歲在雲城吃得油嘴滑舌,離開以後經常想念,成日磨跡他。燕三郎被磨得無法,只得憑記憶努力嘗試複製,十幾次下來終於有模有樣。
當下兩人開開心心嗑點心,再召喚連家的侍女過來斟茶——連容生只交代不給飯吃,卻沒提茶都不能喝,否則也是太過了。
這兩人動作斯文然而一點不慢。在他們吃掉了茶几上一半點心時,門外光線一暗,有個老頭昂首走了進來。
他骨架很大,寬袍大袖愈顯其精瘦,臉上有些稜角,頜下一綹精心修剪過的山羊鬍子。
刑天宥當初放下點心拍拍手,站起來肅容道:“連先生來了!”
燕三郎跟著站起,向老人恭敬行了一禮。
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子,就是眾人稱道的大師連容生。躲在書箱中的白貓悄悄抬頭,瞄了他一眼。用“其貌不揚”來形容他還是客氣了,在千歲看來,這人的面相就是標準的賊眉鼠眼,一張正宗鞋拔子臉,五官擠在一起,眼睛又小,天生就自帶兩分猥瑣。
這跟普羅大眾印象中“仙風道骨”的先生模板簡直背道而馳。
但燕三郎臉上沒有表現出一點訝色。
他為今日的拜訪已經準備多時,自然要事先了解連容生。風傳這位名師很介意自己外表,旁人莫說是敢對他指指點點了,就是表現出一丁點大驚小怪都會被攆出門去。
所以燕三郎這一刻的面部神經彷彿鋼澆鐵鑄,沒有一點額外的顫動。
連容生沒看刑天宥,目光在燕三郎身上掃視兩眼,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他方才已經吃飽喝足,正在後邊觀察兩個小輩的表現。如燕三郎這個年紀的,平時看著乖巧,大人帶來這裡一定又會事先叮囑教養,可是肚子一旦餓得厲害,小孩子的本性就出來了。
他也就能判斷,那是不是可教之材。
沒想到,燕三郎隨身背了那許多好吃的,餓是餓不著他了。連容生也沒必要再拖延,乾脆自己走了出來。
刑天宥滿臉堆笑:“連老先生,這位就是石凜石公子,家祖誠意舉薦。”
連容生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帶東西上別人家吃,也不怕失禮,這算什麼教養?”
燕三郎臉上寫滿無辜:“在連先生這裡吃不上飯,我又餓得很,只好自行解決。”除了蛋黃酥,那些點心其實有一多半是他晨起從城裡的鋪子買的,準備帶回去給夜裡的千歲吃,沒料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在他這裡吃不上飯……連容生搖頭,對刑天宥道:“心思都放在吃上,多半是個飯桶。你領回去吧,刑老頭成天就知道給我惹麻煩。”
刑天宥趕緊陪笑:“連夫子,他年紀太小,人卻極聰穎,正需要您的雕琢……”他能替燕三郎爭取到的,也就是見上連容生一面的機會,至於能不能被收入門牆,那要看燕三郎自己的造化,他家就愛莫能助了。
刑天宥也希望燕三郎被錄取,否則家祖面子上有點過不去嘛。
“食色,嗯——”燕三郎側了側頭,“性也,連夫子的學生莫非都不用吃飯的?”
“牙尖嘴利。”連容生斜睨他一眼:“你上一任西席是誰,他教你頂撞上師麼?”
燕三郎眨了眨眼:“我還未拜師,您還不是我師傅,談何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