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真的急了,沒好氣的白了陳風一眼。他此刻真的是恨死了眼前這個成事不足的傢伙,自己在這裡急得冒煙,人家在一旁悠哉的冒煙。也對,反正他不回老家,人家完全沒必要著急。這個沒心肝的東西。
“你很自在是吧?”他終於開火了,氣急敗壞地衝著陳風叫喚,“我今天肯定要回家,你倒是給我想個轍呀?抽抽抽,就知道抽!抽死你!給我!”一把從陳風手裡把煙和火機奪過來,迫不及待地自己點上,兩道眉毛中間擠出一道刀印。
陳風微微一笑,悠悠然地把一口煙吐到洪亮側著的腦袋上,引來一個厭惡的白眼。“往右看。”還是那不緊不慢的腔調,還是那欠打的表情。但洪亮著了魔似的把目光投向陳風鼻子尖指著的方向,卻什麼也沒發現。
“看見那個白樓了嗎?”
“哪一個?”
“那不就一個嗎?前面有個小廣場的。”
“那是啥?”
“睜開你的大眼看清楚,汽車東站!”一個白眼扔回去,洪亮一改滿臉怒氣,換上一張賤賤的臉,止不住的誇陳風聰明,引得捱了一個大耳刮子。“一個小時一趟車,三個小時到六里橋。現在是早上十點,下午兩三點就到北×京了,保證你今天到家吃晚飯。”
六里橋車站實在是破的可以,自2005年投入使用,到現在才多少年時間?可就是這短短的年頭,一個好好的建築就有了廢墟的感覺。再加上週圍城中村一樣的髒亂差,還有些年都沒整治好的荒地,估計膽子小的晚上都不敢來這裡溜達。這場景,拍鬼片都不用花大力氣佈置。
關於洪亮如何回家這件事,陳風並沒有過問。自打洪亮醒來,陳風能為他做的事情就已經做完了。至於在城市中的生活,以及在與旁人打交道這件事情上,洪亮處理的比他好多了。他相信洪亮應該能夠幫他保守這些秘密,也相信他不敢把這幾天的遭遇告訴任何人。至少,就算他真的嘴賤告訴了旁人,估計也沒人信。
站在地鐵的角落裡晃晃蕩蕩,他懶得去想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情,也懶得去聽北×京地鐵裡煩躁的嘈雜。他只是睜著兩隻空洞的眼睛,任憑鮮活的人影上車又下車,坐下又起身。他好像看到了一對情侶在地鐵裡擁吻,周圍的人尷尬的扭過了頭。又似乎有人在不遠處爭吵,也許同樣是一對情侶。他沒有那個好奇心,也不想集中精神去聽清楚哪怕一個,字因為沒有那個必要。如果他想,他可以回到昨天晚上,或者前天,或者大前天。他可以踏踏實實地坐在他們的床邊,看他們是怎麼顛鸞×倒鳳。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看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的現場直播……
猛地一晃腦袋,不輕不重的在自己頭上扇了一巴掌。“想什麼呢,齷齪!”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他突然聽清楚了那女人在說什麼,好像是在指責男人沒給她買禮物,好像是生日禮物,也可能是認識週年紀念日,或者是慶祝今年的第八個情人節,再或者是她三舅媽的二兒子的老丈人家生了一窩小狗……反正就是要禮物。只聽得她理直氣壯地說:“我這麼漂亮,你再給我買個禮物怎麼了?你還虧了嗎?”而男人卻在一邊不耐煩的道歉,卻又說這種禮物沒必要買等等。看得出來,他隨時有發火的可能。
“快點分吧,”陳風心想,“就這還說自己漂亮,那麼大個兒的媒婆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風也會嫉妒別人了。看到有人領著物件滿世界招搖,就從腸子裡往上冒酸水。光棍的日子是很不好過的,就算身邊朋友成群,就算每天都笑得開懷,也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這感覺微妙得很,明明心裡彆扭,可是又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心裡燒得慌。
奈何這小子桃花運不旺,別人的女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他還是光桿司令。就連馬洪亮那個賤人也是,和孫玲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每一次分手都會很快找到一個新的,每一次和新的分手,都會又鑽到孫玲被窩裡去。
迷迷糊糊的出了地鐵,迷迷糊糊的走進了碩博公寓,又迷迷糊糊的開啟了522宿舍的門,撲面而來的是那一股熟悉的怪味。怪味裡夾雜著被褥、木板床、地磚,還有男孩子身上揮之不去的汗味。這怪味不知如何才能清理乾淨,似乎他住過的每一間宿舍都是這樣,從無例外。時間久了也就成了習慣,這怪味也變得不再那麼怪了。
但他還是開啟了陽臺的門窗,一股暖熱的風穿堂而過,烘烤著已然汗流浹背的身體。好在暑假裡宿舍樓的熱水是正常供應的,樓道里公共浴室的門也開著,隱約還能聽到淋浴的水聲。
脫下溼透的衣服,只剩下一條內褲,大搖大擺地向浴室溜達。狹長的樓道兩側,絕大部分的宿舍門緊閉,沒有光線透進來,顯得有一點昏暗。樓道另一頭的某間屋子裡應該有人在的,激揚的播放著時下流行的歌曲,單薄地填滿了這平日裡喧鬧的場所。
浴室裡果然有人,一個從河北來的小子。因為住的不遠,他們勉強也算是認識,有時候還會在足球場上遇見。但他們在生活中的交集也僅此而已,熟悉的陌生人,每天都見面,卻和沒見過差不多。他個子比陳風稍微矮一點,長得挺憨的。這是他留給陳風唯一的印象。
“沒回家?”
“沒回家!”
“做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