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回來了,手裡提了足夠十個人開席的吃食。姐姐從書房出來,開始幫著準備接下來的飯菜。她有時候會看他一眼,而他的目光卻從未與她對接。
幾個月不回來,陽臺上的山地車上卻沒有明顯的積灰。家裡的人是不會騎它的,想必是經常擦拭,保養的還不錯。他不習慣光著膀子騎車出門,一者是覺得彆扭,另外也因為夏天的陽光會曬爆他本就很黑的面板。
從箱子裡翻出一條黑色運動短褲,在鞋盒子裡倒出一雙白色旅遊鞋,再從衣櫃裡取出一件白T恤,又從暖氣管子的角落裡揪出了不知道塞了多久的白襪子。這身行頭算是齊全了。
他喜歡白色T恤,尤其是胸前印著藍綠色圖案的那種。每次運動,無論是跑步或是騎行,鞋子褲子都可以變,唯獨這T恤必定是這個款式。
一隻手拎起腳踏車就往外走,不料被媽媽叫住:“快吃飯了,你去哪呀?”
“我出去走走。”
“快回來!”
“再說吧。”
推車出門,留下媽媽用雜陳了五味的目光看著門關上。姐姐在旁邊也是一聲嘆息。
提著腳踏車上下五樓對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來到樓下,回頭看看廚房的窗戶,仔細想想,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故意嗎?放著好好的日子,誰願意搞得詭異?說不是故意,其實總有那麼一層紗隔在他們之間,看得見,卻衝不破。
人啊,有時候就是記性太好,可有時候又笨得要死。好好的一生,好好的日子,就在這記住和忘記之間糾結來糾結去。糾結著糾結著,也就那麼過去了。好的日子即便佔據了生命的絕大部分,也終究是滿頭的黑髮。只有那點點憂愁,在青絲上添出許多白髮,才顯得扎眼。
兒時的夥伴早就被陳風甩在了德州老家,騎車在青島的馬路上忽上忽下,根本想不起來能認識誰。一瓶可樂,一頂豔陽,這就是他全部的夥伴。哦不,還有騎在身下的山地車。
白色的山地車上畫著兩片嫩綠的條紋,上面騎著一個虎背熊腰的胖子。就這樣一幅畫面,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行駛。兩旁的樹木向身後退去,車輪下的馬路卻找不到盡頭。
就這樣往前走,左手上的卡西歐從十點來到了十二點。再向前,就到海邊了吧!
停下車,單腳支撐,摘下可樂喝了一大口。滿嘴的氣泡,全然沒了一點涼意。不由得皺眉,衝著瓶子上的商標嘆了口氣。
“給我一杯忘情水……”他看到商標上竟有這樣一句歌詞,笑了。這些商家真是想得出來,難道還指望人們收集這莫名其妙的歌詞不成?“你彪啊!”
再喝下第二口,這水似乎變得涼了。他盯著手裡的瓶子,上面也莫名的出現了一層霧。真的涼了。奇怪的是,握著瓶子的右手,食指上又出現了那枚失蹤的戒指,在太陽光下銀光閃閃。
“有本事你就給我結冰。”他想,眼睛鄙視地看著瓶子裡的飲料。
然而就在這時,在他視線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個白點。那白點從一點變成一片,一條條冰線向外蔓延。他的眼睛看到哪裡,那冰線就延伸到哪裡。直到最後,那瓶子裡的飲料竟有大半變成了鬆軟的冰。這下可涼快了,換成你,你還敢喝嗎?
他也不敢。
“怎麼回事?”他想。
儘管吃驚,他還是疑惑。難道他能控制水嗎?他皺了下眉。
“叮……”車鈴竟然莫名其妙的響了。咔噠一聲,左手上的錶鏈也自己解開了鎖釦,空蕩蕩飄在手腕上。
“奶奶個腿。”陳風罵道,“見了鬼了。”
他的怒氣好像全部集中在了手表上面,那錶鏈撐起一個圓圓的圈子在手腕上直轉。這見了鬼的情景著實讓陳風吃了一驚,目光更加不能錯開一點。
那錶鏈越轉越快,幾乎轉成了一道白光。突然間——“啪……”。錶鏈碎成了零件,連同表身漂浮在眼前,就像昨晚的飲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