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敬想這高士奇如果不想要銀子,何必先收下了如今又來同我說呢?他沒弄清箇中原委,便道:“如果廷統是個蠅營狗苟之徒,他的前程越大,日後對朝廷的危害就越大。”
高士奇很著急的樣子說:“話不可這麼說。廷統還年輕,您回去說說他就行了。銀票您拿著。”
陳廷敬真不知道這銀票是怎麼回事,只是揮手道:“這銀票廷敬萬萬不能接,士奇就公事公辦吧!”
高士奇幾乎是苦口婆心了:“廷敬,您不要這麼死腦筋!朝中人脈複雜,變化多端,只有您我始終是老朋友,凡事都得相互照應才是。我待廷統如同親兄弟,我可是不忍心把他的事情往皇上那裡捅啊!”
陳廷敬仍不肯接那張銀票,只道:“士奇,我陳廷敬受兩代皇上隆恩,但知報效朝廷,絕無半絲私念。廷統之事,請如實上奏皇上!”
高士奇無奈而嘆:“既然如此,我就如實上奏皇上,陳大人切勿怪罪!”
陳廷敬長嘆一聲說:“我這個弟弟自己不爭氣,有什麼好怪罪的?”
陳廷敬今兒待在南書房,有些神不守舍。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兒?昨兒他接了朱啟的狀子,裡頭牽扯著高士奇;今兒就冒出廷統給高士奇送銀票的事兒。廷統家境並不寬裕,哪來這麼多銀子送人?
夜裡,陳廷敬把弟弟叫了來,一問,他還真的給高士奇送銀子了。陳廷敬火了,大聲斥罵:“憑你的俸祿,哪來那麼多銀子送人?你拿家裡銀子送人,也是大不孝!父親快六十歲的老人了,還在為生意操勞!他老人家的錢可是血汗錢!”
陳廷統哼著鼻子說:“我沒拿家裡一文錢!”
陳廷敬更是吃驚:“這就怪了,難道你這銀子是貪來的?那更是罪上加罪!”
陳廷統說:“我也沒貪!”
陳廷敬甚是著急,問道:“你的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陳廷統並不回答,只道:“你只顧自己平步青雲,從來不念兄弟之情。我靠自己在官場上混,你有什麼好說的?”
陳廷敬氣得兩眼直要噴血,幾乎說不出話。他平息半日,放緩了語氣說:“你好糊塗!高士奇幹嗎要把銀票送還給我?他不收你的不就得了?他不光要害你,還要害我!”
陳廷統冷冷一笑,說:“高大人是想在你那裡做人情,可是你不買他的賬。”
陳廷敬被弄糊塗了,問:“我同他有什麼人情可做?”
陳廷統說:“我也是今日才聽說,你接了樁官司,裡頭扯著高大人。我承認自己上當了,可這都是因為你!”
陳廷敬驚得兩耳嗡嗡作響,跌坐在椅子裡。果然是他在南書房猜想到的,可他在街頭接了狀子,高士奇怎麼就知道了呢?陳廷敬這兩日手頭忙,還沒來得及過問這事兒。
陳廷敬低頭尋思半日,問道:“廷統,你告訴我,你的銀子到底哪裡來的?”
陳廷統說:“高士奇有個錢塘老鄉……”
陳廷統話沒說完,陳廷敬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問:“是不是叫俞子易?”
陳廷統說:“正是俞子易。他找到我,說上回我升了六品,高大人為我說過話,要我知恩圖報。我說我不懂這裡頭規矩。俞子易就直話直說,讓我送一千兩銀子給高士奇。我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俞子易也仗義,就借了我銀子。”
陳廷敬仰著頭,使勁地搖著,半日才說:“廷統,你真是愚不可及!這個俞子易,正是高士奇豢養的一條狗!他們合夥來害你,你還感激他!”
陳廷統說:“我看高大人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種人!”
陳廷敬說:“你真是鬼迷心竅!我終於明白了,高士奇設下圈套,就是想同我做交易!他怕我查他房子的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