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陳善昭和陳善睿相約去吃長江鰣魚,知道這緣故的章晗不禁莞爾。眼看幾個丫頭服侍陳善昭脫去了那一身世子常服,換了身尋常的青綢衣裳,她便笑道:“你看看你衣箱衣櫃,石青色蓮青色雨過天青色豆青色松huā色,一樣樣全都是青色的,進進出出看著都是一樣的。”
“誰讓坊間士子都愛青袍,我這樣打扮出去,別人都當是尋常書生?”陳善昭說著就走了過來,竟是就這麼蹲下身在章晗的腹部聽了聽,好一會兒才有些遺憾地移開了耳朵,因嘆道“這小傢伙,每次都是我不在他就亂動,我一回來就沒個動靜!”
說著,他突然在章晗的小腹部促狹地輕輕拍了兩下,隨即就這麼說道:“寶寶,你家爹爹和你家四叔出去吃長江鰣魚了,等你出生後長大些,你爹也帶你去!”
章晗被陳善昭這口氣逗得忍俊不禁,直到他站起身來要出去,她少不得把人送到了屋子門口,待看見其右邊腰上,自己曾經送給他的那枚大紅如意結隨著步伐前後擺動著,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等到回了房復又在軟榻上坐下,她瞧著小桌上那擺好的一局殘局,手指摩挲著那溫潤的棋子兒,神情卻是有些恍惚。
一晃母親帶著大嫂和小弟往北平去也有幾個月了,雖送過信來說萬事都好,可終究不在身邊,心裡縱使想,也不能對人說出來,畢竟,是她狠狠心定要趕了他們走的。京城雖是個繁華地方,她如今又貴為世子妃,可步步荊棘殺機,她一點都不想家人捲入進來。倘若不是趙王把章晟留下,原本她是連大哥都不想留的……
“世子妃。”芳草在章晗身邊站了一站,見其立時回過神來,她便低聲說道“有人瞧見世子爺從正心齋出來走過夾道的時候,那個叫孫念熙的有意閃了出來,和世子爺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後喜滋滋地回去了。”
“知道了。”章晗點了點頭後,又若有所思地問道“是誰瞧見來報你的?”
“一個是咱們院子裡灑掃的小丫頭,正去夏家娘子那兒跑腿,回來時瞧見告訴的我。另外一個,是外頭夜裡管明瓦燈上點燈的一個僕婦,她是添油加醋說得好不詳細。”
“日後再有關於類似這等事情的,你直接聽了就完了,不用來報我。”見芳草大為詫異,章晗便淡淡地說道“你只需記著那些來對你說事的就行了。若是隻論事不論人,聽著不像是添油加醋的,你就記下來;倘若是借題發揮,胡亂編排人的,你也記下來,歸在另一類;至於有誰一直惦記著此事,隔三差五來對你稟報一回的,你更是要格外留意。這三種人,第一種是出於謹慎和忠心,第二種是功利心太重,至於第三種,則是想要藉此攀高枝。”
芳草還是第一次聽章晗對她分說這些,雖說一時半會還不明白,但立時靠著死記硬背,把這些都囫圇記了下來。可等到章晗吩咐她回頭對碧茵也囑咐一聲,她頓時有些納悶了,到了外頭對碧茵如是轉述了一遍之後,她看了一眼指揮小丫頭們曬被褥的秋韻,突然低聲說道:“碧茵,是不是咱們太笨了,所以這事兒世子妃還要另外囑咐一遍?否則怎就不讓我囑咐秋韻一聲,她一向比咱們伶俐!”
“要真是嫌棄咱們太笨,世子妃還會囑咐這個?”碧茵比芳草更老實些,但心思卻縝密,搖了搖頭後,她就輕聲說道“要我說呢,你想想,秋韻當初可是六安侯夫人的陪嫁丫頭,如今都快二十了,世子妃那樣仁厚的人,總不能一直留著她不嫁人吧?到了那時候,就咱們兩個最信得過的,不好好打磨咱們怎麼行?”
雖則是沒看到外頭兩個丫頭咬耳朵,但章晗坐在屋子裡,想著王凌進府之後,用雷霆手段整飭上下,把不少疑似奸細的人都發落到了外頭,竟是和自己不謀而合。從前只陳善昭一個書呆子在,趙王夫婦有意讓人釋疑,於是任由王府中人龍蛇混雜,但陳善昭和陳善睿都已經成婚,倘若她們妯娌連個過門後也不管府務,那就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好在王凌雖骨子裡傲氣些,卻極通事理,兩人相處至今,一貫還是和睦的。
可王凌畢竟出自定遠侯府,身邊總有些得用的人;但她卻是勢單力孤,總不能萬事靠陳善昭,這段時日該好好打磨打磨兩個丫頭了,再挑挑可有合用的,至少身邊人一定要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