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程瞧著一臉嫌棄的大哥,苦笑道:“他現在逃出來了。”
“這小子真是自尋死路。”蘇啟天豁然睜開眼睛,目光冷冽:“魏賢退位,北書黨當政,若他老實隨軍入京,憑先前力挽狂瀾的事實,縱使皇上有意加罪,那群死認理文臣也會竭力為他辯護,倒還有一線生機。可現在貿然越獄,不就變相承認心中有鬼落下口舌,皇上定會藉機斬草除根。”
蘇思程心直口快插嘴道:“大哥,是唐無夜把他救出來的。”
“唐無夜?”蘇啟天剛緩下去的腰重新挺了起來:“還有呢?說下去。”
“唐無夜死了。”蘇思程的語氣間難以察覺地有幾分憐憫痛心,說話聲不由輕了許多:“罡治觀已經放話,受皇上口諭,號召江湖人但凡遇見白落鳳,能則殺之,不能則設法通報行蹤……”
“好!”年近半百的蘇啟天重拍大腿,一無往日穩重深沉:“哼!讓他在淮左莊猖狂,敢在蘇家頭上撒野,死的該!”
“大哥…”蘇思程喟然長嘆,對蘇啟天的表露的態度有絲失望與慚愧。
蘇老九終究是習武闖蕩之人,人生信條便是義字當頭。縱然八臂狼蛛曾經脅迫蘇家,說到底還是鋤奸懲惡而不得已為之。況且唐無夜為救白落鳳義無反顧,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即使蘇思程不滿過他對蘇家的無禮,但依舊阻止不了內心對其欽佩與敬重。
蘇啟天察覺九弟的異樣,當即收斂起洋溢的興奮語重心長道:“老九啊,你也別怪我心狠。蘇家走到今天這一步耗費多少人的血汗你也是清楚的。大哥每天都想著該怎麼經營下去好傳給子孫後代,留著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當初如果蘇家不幸敗下,下場只有萬劫不復。所以哪怕到現在蘇啟天偶然回想,仍然不禁涼汗襲背,陣陣後怕。
蘇思程曉得作為頂樑柱的大哥肩上重擔,努力掩蓋住低落的情緒道:“我明白…”
“你理解我就好。”蘇啟天重新磨起茶壺倒在椅背上,露在空氣中的脖子往衣服內縮了縮,整個人又恢復以往從容不迫的風範。
“為了掰倒魏賢,蘇家不得不拖著江陽鬧到雞犬不寧。皇上不是傻子,想的透其中的關聯,雖然一直沒有怪罪下來,但是面子上肯定是過不去。白落鳳一逃算是給蘇家一個造臺階的機會。”
蘇思程體魄硬實根本不懼冬日低溫,然而此刻聽到蘇啟天的話不由虎軀一震:“大哥,莫非你想…”
“沒錯!蘇家將協助朝廷抓捕白落鳳。”蘇啟天無比堅定,“不論怎樣,天下最大的靠山終歸是天子。我們只有這麼做,皇上才會不計前嫌地撇開蘇家之前的所作所為,淮左莊方能無後顧之憂啊。”
“可是你不是說過:商人逐利,道義不可奪麼?”蘇思程萬分不解,用上此等過河拆橋的手段還與魏賢有何不同。
“糊塗!”蘇啟天見兄弟冥頑不靈,仍受江湖上的一套矇蔽,忍不住厲聲喝問:“是蘇家上下幾千號人的前程重要,還是白落鳳一條命重要?這件事你不準跟露兒提及,否則她又和無相寺的臭和尚私通書信,那禿子和姓白的一路貨色,他們嫌命長……”
話剛罵到一半,蘇啟天腦中突然靈光閃現,驟然停了下來。
蘇老九聽聞大哥無端端地沒了聲響,斗膽抬起頭檢視情況,只見他洩了全身力氣一樣疲憊地揉著眼角道:“算了,算了。你愛說就去說吧,我多派些人看管不讓她瞎折騰便好了。不然那丫頭到時候不得責怪我這當爹無情?現在先給她透個風,免得最後訊息來的突然接受不了傷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