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燁昭最近過的不太消停,自從他明顯包庇劉靖等人彈劾劉繼宗後,底下人就開始不太平了:今兒有人彈劾李繼宗私吞軍餉;明兒就有人罵魏賢貪贓務稅.....
他十分清楚這群人相互詆譭的目的何在,所以也只打算像看戲子一樣看他們在朝堂上爭得臉紅脖粗,只是越到後面他的耐性就越少:李繼宗吞軍餉不要緊;魏賢貪稅不要緊。只要這天下不亂,自己能好好閉門煉丹一切都不是事兒.
於是,康嘉以身體不適,偶有力乏為由日日不上早朝,免得見了煩心。只是誰都料不到燎原之火居然因此還是被點著了。
午時的養和殿裡,朱燁昭抓起桌上一本奏摺就狠砸在連夜趕來剛踏門而入的楊清漣臉上,指著地上褶皺的奏書破口大罵:
“陸洪春這廝!肆言惑眾,沽名訕上,好生狂妄!著特御衛拿午門前,著實打七十棍!革職為民,永不敘用!”
楊清漣被一下子打懵,立刻跪倒在地,臉一低不起,不過藉著餘光他瞥見上面的內容,這一看不要緊,差點就岔氣過去。
奏摺上白紙黑字,龍飛鳳舞寫著:
“陛下春秋鼎盛,精神強骨,頭昏眼黑之疾,皆非今日所宜有。
醫家約:氣血虛弱,乃五勞七傷所致,肝虛則頭暈目眩,腎虛則腰痛精洩。
陛下嘗英姿華髮,威與天齊,未聽聞有何疾兆,然以目前衽席之娛而至難理朝政,過往不曾有。吾恐陛下勞形鍊金之術而忘保身之方,其為患與罡治觀深系也。”
楊清漣被弄得那是啞口無言,這陸洪春也是人才,康嘉帝不理朝政這麼多年多多少少被底下人抱怨過的,但每封奏書也只敢隱晦暗語,給足了朱燁昭面子,所說到最後皇帝雖然只是口頭敷衍死性不改,可好歹大家面子上都過的去:你繼續做善聽忠言的好皇帝,我繼續當為聖分憂的好臣子,日子也勉強安安穩穩過去。
現在倒好,你陸洪春做魏賢的狗腿子想法子整罡治觀就算了,偏偏要順帶怪朱燁昭因為他自己個人興趣愛好誤國亂綱。到這裡也就罷了,最多觸了下黴頭拉出去打幾個板子。人家這幾天以“頭昏眼黑,力不乏興”為由推拖上朝,是個傻子都明白那只是朱燁昭被一群人鬧煩了不想和他們見面的藉口,你偏偏拿來做文章,說他行房腎虛那都是怪罡治觀練得丹有問題。
康嘉帝是天子,更是男人。說他不行的不是疼愛的妃子,不是回春殿裡的御醫,也不是深更半夜時拿來交頭接耳,就是一個禮部祠祭的六品官,還寫在奏書裡光明正大地呈上來。
不收拾他,這龍椅算是白坐了!
楊清漣很頭疼,陸洪春想法子找死他管不著,但這封奏摺的背後隱約有著魏賢的背影,一切就變得沒那麼簡單了,今夜康嘉宣自己入宮不用多久就能傳到魏賢耳朵裡,若是真照朱燁昭這麼辦了,魏賢肯定會以為自己包庇罡治觀,哪怕到時同他講了其中的利害,那太監嘴上不說心中也定生間隙,介時長久以來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所以縱然陸洪春被下油鍋快炸成肉乾,也得讓他完好無損。
“皇上!陸洪春滿口胡言臣定當嚴懲,只是望陛下憫其心忠貞,一路仕途艱險,莫革了官職。”
康嘉不幹:合著所謂一片忠心就能亂給朕扣帽子?敢情你楊清漣站著說話不腰疼,想法子不讓朕找回顏面?
“若是再駁朕旨,便連你也去午門候著。”
這下算是完了,特御衛卯時摸著黑闖入陸家,抬著半道睏意未去的陸洪春二話不說到午門七十個板子實打實地下去,陸洪春就這麼在半夢半醒裡昏死過去,特御衛板子打完了直接扔下滿屁股是血的人回去覆命,陸家人知道情況不對卻又進去不得檢視情況。
得虧恰逢早朝時間將至,開始有人路過午門,半道被牆邊一灘黑影嚇得半死,上前一看是癱如死狗的陸洪春,趕緊招呼人抬他回府安置。陸洪春身板子也算硬朗,抬起時被顛簸了一下竟然醒了過來,拉著那個官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