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看過《圍城》嗎?萬事都是想進來想出去這麼一回事兒。城裡有城裡的無奈,農村有農村的悲哀,只是我們彼此感受不到而已。”
就這樣,我們不知不覺中把老師安排的兩節自習課聊了進去。末了,她爛漫地一笑,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名字就叫王子文,並且還有一個很浪漫很瀟灑的別號——瀟灑王子。”
對她的猜測,我十分錯愕,就連我的同桌,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樣不知道我的同桌的名字,她怎麼會對我如此瞭解?我裝出十分驚喜地向她翹了翹大拇指:“神算!請問芳名?”
“不是我神算,是你前天那本筆記本告訴我的:瀟灑王子一定要瀟灑地走自己的人生之路,王子文自勉。”她把我那句自勉的話重複了一遍,爾後又隨和地笑了笑說,“我的名字沒那份灑脫,夏虹,彩虹的虹。”
“很詩意的名字!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父母中間至少有一個是文化人。不然,就不會給你起這樣詩意的名字。”我的猜測並沒有什麼根據。
“算你對了,我母親是阜陽某個單位的秘書,父親是一個廠裡的小領導。”她笑了笑,“如果不介意,我們以後就做朋友吧?”
我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秀氣的女孩子的這樣一個慷慨直爽的心願。
“既然成了朋友,以後就應該像朋友一樣彼此照應!”她故作老成地向我發話,但她那份稚氣的老成讓人發笑。她忽地問我,“如果這個週末放假了,願意陪我們幾個出去玩嗎?”她又說出了一大串女孩子的名字。
朋友第一次邀請,我無能回絕。再說,我最討厭禮拜日老師仍填鴨式的補課,也就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請。
那個禮拜日,老師發了善心,可天不作美,一大早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秋雨綿綿,漸作漸息。吃過早飯,我猶豫起來,這樣的雨天,她們會出來嗎?但,對朋友講出去的話,自己不能食言!幾番猶豫之後,我還是走了出去。
來到約定的地點,我大吃一驚,她正打著一把小傘站在雨中,渾身上下卻溼了個水透。
“我原來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傻瓜,沒想到還有一個比我還傻的傻瓜!”我十分感動地走到她的跟前。我無法否定,就是這一刻,她的身影已完全走進了我的心裡深處,“穿的這麼單薄?怎麼全身都搞溼了?”
“她們幾個見天氣這麼糟糕,就不願意出來了。可我怕你在這兒等下去,就一個人來了。出門的時候雨停了,誰知走到半道又下了起來。匆匆忙忙地跑到這兒,原來那個亭子不知道啥時候給拆了。沒辦法,又買了把傘!”她見我正盯著她,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們都沒有失約,因為我們是真正的朋友!”我感到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她,我心疼了,“如果對我沒有戒備,去我那兒把溼一副換下來。”話出口了,我覺得有些魯莽了。不過,如果她能理解我的這份關懷,就不會介意這樣魯莽的話了。
或許她已經懂了我的心情,很是隨和地隨我去了我的寓所。我打著她的小傘在門外等她隨便換上我的什麼衣服,直到她在屋裡說了一聲“”,我才推門進去。使我更為吃驚的是,她穿上我的那套牛仔裝,俊秀中又加增了幾分飄逸,遠比以前可人得多。
“漂亮嗎?”她在我的面前轉了一週,腦後的溼馬尾也隨著飄了一週。
我驚訝於她的美麗,一時錯神得有些失態了。
接下來,我們聊理想,聊人生,聊社會,也聊了愛情。使我最難以平息的是,她說將來一定要找一個像我一樣灑脫像我一樣深刻的男孩子。我無法向自己解釋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但我可以肯定,在我們之間,已經有一種彼此十分明白卻又十分模糊而又極其微妙的東西,可我們誰也沒有把它說明。
以後的日子,我們之間總是保持著那種比友誼多而又比愛情少的東西。我也總是提醒自己不能把這種東西弄得明白,因為20歲的肩膀還挑不起這件沉重的東西。日子就這樣在平靜而又不平靜中悄悄地打發過去。臨近期末,家中忽然來人催我回去,我陰陰地感覺到,就這樣一別,恐怕以後就不可能有機會相逢了。我與她買了許多的禮物,並在一張紀念卡上寫下了一位當時正在走紅的詩人的兩句詩:躲開的是身影 ,躲不開的是那份默默的情。同時,我也收到了她送我的一份禮物——一本影集。開啟影集,我驚詫於她給我的留言。她同樣送我的是那兩句詩,並且還有自己的續接:躲開的是身影,躲不開的是那份默默的情,如果那個雨季還會再來,我們是不是還會相逢,心事是不是有機會表明。
看著她那清秀的字跡,那個不曾褪色的溼漉漉的身影又一次站在我的心頭。
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彼此間連一封書信也沒有透過,就這樣,我們消失在彼此想象不到的世界。不管迷信與否,我承認這就是命,我們經歷的許多,原本都已有安排。
偶爾翻開她送的影集,她那俊美的笑顏喚醒了那個深藏在我記憶深處的那個溼漉漉的身影。我知道,那個雨季不會再來,心事也不可能再有機會表明。或許在大街上我們迎面而過,歲月的滄桑已經讓我們認不出了彼此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