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明顯話裡有話,但不知為什麼又咽了回去。“否則什麼?”我連忙追問了一句。
“沒什麼,叔,搞音樂的,特別是搞搖滾樂的,你沒法用正常人的思維方式來衡量,我不知道怎麼來形容,盧盤子從來沒摸過任何樂器,誰會來和他組樂隊?可是,盧盤子不是一個說瞎話的人,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寧可不去想他,反正現在盧盤子不是好好的?”黃毛邊說,邊開始給我的頭髮上抹髮膠,我這時才猛然注意到,我的頭髮已經蓬鬆的向後背了過去,雖然確如黃毛所說,看上去年輕精神了不少,可我還是很不適應,似乎鏡子裡有點愕然表情的男人,並不是自己。
回到自家的小院已經是中午,心血來潮的小飯鋪之旅,並沒有給我的探查帶來任何的進展,反而讓我對發生在盧盤子身上的事疑惑更多。
想不出所以然,索性翻出了櫃子裡的家譜,憑著些隱約的記憶搜尋起來。翻著翻著,開始注意到一些以前從未深想的細節。
其實,僅僅就家譜中的記載,就可以做個初步的推斷,發生在盧盤子和小饒身上的事,並不孤立,雖然家譜中記載的內容只是歷史的某個片段,但依然可以發現很多近似的事件,只是,也許並沒有人將他們串聯起來。
常家在南宋乾道年間時,有位先祖叫常嗣庭,並不是長子,似乎也並沒有得到家傳的薰陶,倒是對文學藝術有著濃厚的興趣,琴棋書畫非常的精通。那時,南方道教盛行,修仙煉丹的方士無數。常嗣庭也受到影響,可痴迷並不是長生之類的方術,而是幻術。在他看來,幻術不僅僅是障眼法或者迷魂香那麼簡單,背後有個龐大的體系。他也一直期望自己能搞清其中的秘密。
那時候,常家在巫祝五姓中,正處在真正的低谷,南宋朝廷裡,賈家當道,權傾朝野,而自古與賈家恩怨糾葛極深的常家,自然得不到重用,還經常被陷害汙衊,不得不隱姓埋名,舉家遷到了湖北一帶隱居。
對於常嗣庭吟風弄月,沉迷道術,老家主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常嗣庭不到二十歲時,已經開始了自己的遊歷生活,最遠一直過巴蜀,進了當時的大理國。而我在家譜中看到的關於被莫名其妙帶走,一夜千里的案例,大多也是他記錄下來的。
最早的記錄還是他在臨安時,聽一個朋友講起,城裡發生了一樁奇事。有個賣炊餅的老漢,不慎摔斷了腿,家裡只靠婆娘和女兒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維持。但老漢信佛,每個月都要去城外的一座禪寺祭拜,但腿壞了,出不了門,就只有在家裡供了個像,可還是每天唉聲嘆氣,恨自己的腿不爭氣。
忽然有一天的半夜,老漢床前出現了兩個黑衣人,告訴他自己是來接老漢去拜佛的。說完其中一人就把老漢背在身上,轉瞬間,老漢就覺得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好像到了半空中,大約一個時辰的功夫,老漢就到了一座雲霧繚繞的山上,山頂有一座宏偉的佛寺,威嚴壯觀,不比尋常。
黑衣人帶著老漢進了佛寺,他們和廟中的僧人似乎很是熟悉,給老漢在後院安排了住處,囑咐老漢只管在廟裡吃齋唸佛,他們三天後就會接他回去。
這一路如同夢境般的遭遇,老漢早驚得一句話說不出,早把黑衣人當了神仙,也就安心住了下來。
之後的幾天裡,飯食有人給送,每天還有和尚來把他抬到大殿,一起唸經做課。這時候,老漢才慢慢知道,這座寺叫東來寺,確是在離臨安幾千裡之外的成都路的眉州。
老漢也向東來寺的主持問起那兩個黑衣人的來歷,主持只是笑著告訴他,不可說,不可說,既是一心向佛,有個佛緣便好,何須問那些因果?
三天之後的夜裡,兩個黑衣人如約而來,又把老漢背在身上,騰空而起。這一次,老漢的膽子大了一些,睜眼四處觀瞧,終於搞明白,自己在四五丈的半空中,速度極快,快到他完全無法分辨地面的景物。而那兩個黑衣人更是奇怪,身體幾乎是站立的浮在半空,實在搞不懂他們是如何飛行的。
又是一個時辰,老漢覺得他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果然,他看到了臨安的城牆,看到了熟悉的街道,看到了自家的院子。對於老漢的突然失蹤,又悄無聲息的返回,鄰居都議論紛紛,有人認為他遇上了得道高人,是他之前一心向佛的善報。而也有一些人則認為老漢是為妖術所惑,也許不久便會禍事纏身。
(法身者,無形之象也。不空不有,無後無前,不下不高,非短非長。用則無所不通,藏之則昏默無跡。若得此道,正可養之。養之多則功多,養之少則功少。不可願歸,不可戀世,去住自然矣。《重陽立教十五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