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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蜃海 (續二十七) (2 / 2)

“老魏沒找到,我想也不用找了,他那天離開的時候就沒打算回來,我明白他是怎麼想的。”蔣船長把菸斗裡的灰在船舷上磕了磕。見我沉思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補充了一句:“老常,您老就別多想了,魏智華差不多五年沒回家,前兩年婚也離了,孩子本來就小,回去怕是都不認他了。這次出發前,上面給了他很大的壓力,再沒什麼結果,專案也要終止,這是最後一次行動。在他眼裡再沒什麼比蜃海更重要的,雖然他知道進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即便有一些發現,能把資訊傳遞回來,也於事無補,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的世界裡讓時間徹底停頓下來。”

“蜃海,東星號都是一個夢,不過對有的人而言是惡夢,對另一些人是美夢,對我是個已經醒了的夢,夢不都是那樣,總會慢慢忘記的。”

蔣船長的語速變得很慢,也很疲憊,但我已明白他對蜃海瞭解的遠比我們多,只是此時什麼語言都顯得無比蒼白,對魏智華而言,能讓時間停留在永恆的一點,停留在他可以任意馳騁的世界,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解脫,儘管這選擇在多數人看來是那樣的荒誕,只是蜃海這個夢對我真的會慢慢淡忘嗎?

我只有無言的站在蔣船長身邊,看著陽光慢慢從天際湧出,給這片海隴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三個小時之後,我們回到了海南島最南端的一個軍港,也最終和補給船匯合。登岸時,陸炳林就在碼頭上等著我們,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兩鬢都有些斑白,沒了往日堅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悵然。

“老陸,要不是你堅持搜救我們,怕是我們現在還在海上飄著。”我快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內心裡卻又一種異樣的想法,不會這一握,發現竟握了一個空,然後夢就醒了吧?

“老常,我們趕回船舷時,發現你的揹包已經不見了,快艇也不在,估計你們返回了,還好東星號雖然破敗不堪,但救生艇還在,我們放了條救生艇下去,怕漩渦的浪太大,把自己捆在艇上,這才撿了條命回來。被救起時,聽說你們還沒被找到,我知道你們不可能在東星號上,就堅持讓科考船繼續搜救,你們沒事就好。”

陸炳林的語氣顯得有點冷淡,顯然對我們拋下他開快艇離開還是耿耿於懷,但這似乎證明了他和丁劍一樣,在東星號上的一段記憶被抹去了。

“老陸,在東星號上有什麼發現?當時情況緊急,相信我們,我們也是堅持到最後一刻,不得已才離開的。”我話雖這樣說,內心裡卻糾結著要不要把揹包裡的筆記本拿出來,陸炳林看到自己留下的紙條,應該能認得出,也能回憶起一些東西吧?我剛剛把揹包拿起,陸炳林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我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

“老常,你們我信的過,在那種情況下做出怎樣的抉擇,我都能理解,沒什麼。況且,魏智華決定登船時,我們決定追著他一起過去時,早就將生死拋在了一邊,只是,經歷這麼一遭,有沒有答案看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這些本就是我在魔鬼城就已經想清楚的問題,何苦來的又來一次,不是嗎?“陸炳林苦笑著向我點點頭,又迎向我身後的曹隊。

這時,我看到了走在隊伍最後面的丁劍,這兩天不知為什麼,他對宗教忽然有了異乎尋常的興趣,有事沒事都泡在我身邊,幾乎聊了一路。在他的刨根問底兒與天馬行空之後,我似乎也隱隱相信,天堂與地獄也許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存在的方式與我們曾經以為的完全不同。

那一刻,清晨明媚的陽光剛好灑到丁劍身上,但他的身體卻像是一塊沁滿了濃墨的海綿,肆意的吞噬周圍的光亮,又好像光線有意在迴避躲閃著他,繞道而行,在他身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陰影。總之,也許是我的幻覺,丁劍的面容變得越來越不清晰,他的身形變得有些佝僂而蒼老,一種沒來由的蕭瑟與淒涼瀰漫心中,本已經伸到揹包中,握住筆記本的手不由得僵住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有些粘稠的海風,越過棧橋,踏上堅實而親切的土地。

(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聖職教化,物職所宜。然則天有所短,地有所長,聖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則?生覆者不能形載,形載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違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陰則陽;聖人之教,非仁則義;萬物之宜,非柔則剛:此皆隨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聲者,有聲聲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聲之所聲者聞矣,而聲聲者未嘗發;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味之所味者嘗矣,而味味者未嘗呈:皆無為之職也。無知也,無能也;而無不知也,而無不能也。《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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