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發動機能夠發動起來,讓我們重新燃起求生的念頭。曹隊坐在船尾,努力調整方向,保證小艇的平穩。一邊又向我們嚷著,要我們把座位下面的救生衣翻出來穿上。
快艇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們與東星號漸行漸遠,但開出一段我們才發現,在科考船上我們看到的那個由浪牆組成的巨大漩渦,此時已經縮小了很多,我們來的方向,浪牆隱約可見,已不足一公里。但在那個方向上,科考船已經沒了蹤影,不知蔣船長能否利用最後的電量,重啟發動機,把科考船帶了出去。
顯然,曹隊也發現了前面的狀況,他猶豫了一下,猛地轉動了尾舵,快艇在海面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轉過了身。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往來時的方向走,大約到達浪牆還有一公里,這段距離,誰能保證發動機不再熄火?一旦熄火,等待我們的就只有深黑的海底。相反,掉頭回去,到浪牆已經不到五百米,橫豎都是要衝一次浪,趁著發動機還在運轉,早點衝,勝算自然大些。
這也是我無比佩服曹隊的地方,在任何的險境他都不會放棄,依舊能冷靜的分析,找出最優的方案。而且看似武斷,並不與旁人商量,但無數次我們能化險為夷,靠的就是他的靈光一閃。
可這一次,我心裡明白,無論曹隊怎麼折騰,我們都是凶多吉少。幾十米的浪牆足有二十層樓高,我們的小艇在它面前如同枯葉一般,更不用提我們這些葉子上的螞蟻。
曹隊擺正了船頭的方向,馬達的轉速也達到了極限,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義無反顧的向前衝去。我又從座位下面翻出一件救生衣給他甩了過去。曹隊接過來,嘿嘿的笑著:“老常,這回我是真把你和煥生擱裡頭了。”
我朝他笑了笑,“曹隊,可不止一回了,多少次死生一線,只是你嘴硬不承認罷了。不過我倒是想,就算這次我們衝出去了,在外面,我們到底是在當下還是在過去呢?“
我的話出了口,只有煥生似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含義,曹隊和小雷都是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一副我的腦袋被門擠了的神色,曹隊嘟囔了一句,”過去?那不是還能碰到從前的我們?那我一定想方設法把你勸住,不要走這一趟。“
”未必吧,老曹,也許你只是回到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裡,真實的想立馬找到我們,再走一趟南海來驗證一下。“一直沉默的煥生冒了一句,我頓時覺得後脊樑一陣發涼,也不知道是不是浪打了上來。
曹隊不知是壓根沒聽懂,還是有意迴避,並沒有接話,只是死死的盯著前面的大浪。我轉回頭去看時,小艇離那浪牆已經不到幾十米。此時,浪牆的宏偉讓我忘記了恐懼,反而一種敬畏之心湧起。
我們幾個的手電光柱打在浪牆之上,反射出點點晶瑩的光芒,如同點亮了漫天的星斗,又好像飛散的水氣都凝結成冰。離得近了,我才發現,這高大的浪牆並不是拔地而起,由後浪頂著前浪,起伏交錯前進的,而是一條條巨龍般粗細的巨大水柱,水平的扭在一起,緩緩的轉動,層層疊疊,像個巨大的柳編藤筒,我們的小艇恰恰位於筒的底部邊沿。
那一刻,我忽然醒悟過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浪牆,浪的頂端其實才是海平面,我們的小艇,包括曾經呆過的科考船都在這巨大的漩渦底部,正因為如此,那浪牆才始終沒有壓下來。但讓我疑惑的,如此大高差的漩渦,我們進入時為何毫無感覺?更令人震驚的,是這漩渦竟然一點聲音的沒有,沒有狂風的呼號,也沒有海浪的拍擊,我有了一種依然戴著面罩的錯覺,但小艇發動機的轟鳴又在提醒我,這想法並不正確。
但此時又哪裡是思考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浪牆,我們不約而同的都絕望起來。如果是浪,我們至少還有破浪而出的可能性,可這漩渦,我們穿不透也上不去,撞上去雖不至粉身碎骨,但要想浮出海面就別指望了。
短短的幾秒鐘,對曹隊而言也許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在即將撞擊的一霎那,他終於做了決斷。轉舵,他義無反顧的將整個身體都壓在了尾舵的手柄上。小艇急速的打橫,幾乎傾覆。我們死死的攥住欄杆,身體都貼在了船舷一側,我向船尾望去時,曹隊健碩的身軀正伏在舵柄上,隨著舵與海水的巨大沖擊,不停的抖動。
曹隊的努力收到了成效,在撞上浪牆電光火石的一瞬,小艇的船身打橫,貼著浪牆的邊緣劃了過來,很快小艇調整了方向,我們徑直向前駛去,離浪牆拉開了一定距離。
小艇上的我們周身溼透,艇中幾乎也存了沒過腳踝的海水,曹隊抹了一把臉,癱坐在了船尾。
”曹隊,漩渦正在縮小,前面的浪牆已經不到五百米了。“小雷在小艇上站起身,向前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