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叔,曹隊,人們都說人在絕境中往往能爆發出超常的潛能,可惜我不是,我只會忙中出錯。淨顧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留神腳底下,被一大塊珊瑚石絆倒。那時死的心都有了,想撐著地站起來,可手上怎麼也使不上力氣,就在我癱在地上等死的時候,濃霧中忽然伸出了一隻手,緊緊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的力道很大,我還來不及驚叫,已經被拽了起來。這時我才依稀看明白,是船老大,他也顧不得說什麼,拉著我就往前走。我感覺我們在大霧裡走了很久,才找到船舷邊的軟梯,連滾帶爬的回到漁船。”
“後面的事曹隊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我們把纜繩系在了東星號上,但船上的霧已經飄散開來,雖然漁船和東星號不足二十米遠,但根本看不真切。第二天一早霧散時,東星號已經不知去向,雖然有兩個守夜的漁民,但沒人知道東星號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是怎樣消失的,只剩下半截兒齊刷刷的纜繩。”
“小丁,你再想想東星號上還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我拉著小丁在橋樓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的描述過於震撼,不得不需要些時間來消化。
“我看到的就是這些,但常爺,原來鬼神的事兒我是不信的,漁民關於鬼船的說法我更沒往心裡去。但那次真的上了東星號,雖然沒見到什麼鬼怪,但我開始覺得它們是存在的。特別是在霧裡,我覺得它們已經離得很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巨大的黑影,那種感覺很無比真實,絕對不是自己的臆想。”
“在橋樓,我的相機因為光線太暗,沒安閃光燈,拍不了照片,我按自己的記憶畫了幾張草圖,您可以看看。”說著,丁劍擦了擦頭頂不斷冒出的汗珠,把他的畫夾遞給了我。
丁劍的畫是用鉛筆做的速寫,沒有著色,但我必須承認,黑白的基調確實更好的烘托了作品的氛圍。而且看得出,他的繪畫功底還是很出色,寥寥幾筆,用線條就勾勒出物體準確的形態。
連續幾張明顯都是東星號橋樓中的景象,有艙門的特寫,有駕駛臺的描繪,有放滿各種書籍資料的書架,還有一張大號的書桌,上面散亂的放了些餐盤和碗筷。但很快我便從這些速寫中,看到了一個怪異的問題,畫面中總有一些奇怪的影子,不屬於畫面中任何物體的投影,有些像人影,有些又像某種動物的影子,都不自然地扭曲著。
我指著這些影子問丁劍,“小丁,這些影子是當時就存在的嗎?”
丁劍搖了搖頭,“常叔,對當時狀況的記憶,有很多出了問題,有些可能是親眼見到,有些也許是我的想象,上船的第二天,我像失憶了一樣,大腦一片空白。我畫的這些,都是後來慢慢記起來的。”
“有些藝術加工和處理很正常,你是畫家嘛,怎麼小丁,準備用這些速寫再創作油畫嗎?那可是很獨樹一幟的風格啊。”我笑著問了小丁一句,如果不是因為對整件事情的瞭解,任何人都會被作品的陰鬱與孤獨所震撼,但我想更多人會認為這是一個瘋子的作品。
“您真的這樣認為?咱們真的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打算這回回去,就用這些素材創作一組油畫,大概十幾張吧,題目我都想好了,叫丟失的影子。”
我沒有再理會丁劍的暢想,又往後翻了幾頁。後面幾張顯然是小丁近期的創作,依舊是黑白鉛筆速寫,但區域性做了點著色,一張畫的是海上漂流的東星號,東星號背後濃雲密佈,雲層如漩渦般展開,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巨眼,死死的盯著東星號。畫面的前景是一艘小艇,幾個漁民打著赤膊,奮力划槳,正像東星號駛去。整個畫風異常寫實,很有點列賓畫派的風格。
另外一張似乎遠景畫的是濃霧,濃霧中的景物扭曲變形,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一隻大手從濃霧中伸出,這隻手滿是皺褶,老繭密佈,手心處還有一條撕裂般的長長傷口,汙血正從傷口滲出來,而那些血漬又形成了一個手掌的形狀。可讓我驚訝的是,這隻手似乎並不是人類的手掌,手指長的幾乎是正常人的一倍,手指和手指之間還連著蹼……
看著丁劍揹著畫夾興沖沖的向頂層甲板走去,曹隊憂心忡忡的問了一句,“老常,你覺得小丁的話有幾分是真實的,我怎麼覺著讓他帶溝裡去了?你看他畫的東西,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曹隊,藝術家的思維方式和我們不同,很多藝術家都會混淆現實和想象之間的界限。丁劍最多是把自己的一些感受變成了視覺化的語言來表達,但我相信,他只是有些誇張,但沒有必要虛構情節來欺騙我們。”
“丁劍告訴我們的,至少有三個重要的資訊,一是東星號上的航海日誌。雖然我們不知道記下那些內容的是誰,但裡面有太多不正常的現象,極夜的現象,海鳥的攻擊,從船艙內出現的濃霧,這些很難解釋,但更難被編造出來。況且,目擊者又不止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