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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罐中人(下)

我把何六總拽到樓下,兩人悶抽了半包煙,才對他說,“見這罐子第一面,就覺得它象個屍骨壇,只是沒見過這麼大的,罐子上面的圖案,我幾年前在北京見過,代表了一個久遠的風水秘密,所以我才勸你別留著這個罐子,捱上這個,沒什麼好事。“之後,我把當天做的兩個夢講給了他,只是關於方摸金那段沒說,一來,何六總不認識,二來,那故事太長,一時也講不清楚,三來,我那時並不確定方摸金與玄門的事情有關。在我講述的過程中,何六總一言不發,冷靜地讓我驚異,我講完後,他呆呆地看著辦公室還亮著的燈。又點上根菸,開始緩緩給我講起了那罐子的來歷。

何六總告訴我,那罐子並不是他專案施工隊挖出來的,而是在太原從人家手裡收來的,之所以那麼說,是怕直接送我,我不願收。這罐子是不是屍骨壇,何六總並不清楚,但那人告訴他,這件東西就出在晉南,過去一個叫娃娃墳的地方,現在已經沒了,前幾年修新政府大樓,那片全平了,這罐子應該是五六年前挖的。

“娃娃墳?老何,娃娃墳是什麼?“我好奇起來。

“我這也是聽晉南的老人說的,過去,特別是戰亂和大災年代,小孩子夭折的很多,但晉南風俗裡認為小孩早夭是不祥的,不能埋進家族墓中,就全部放到一個地方統一埋葬,久而久之,這地方就稱之為娃娃墳。“何六總說的平靜,但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比如,這罐子是如何出現在娃娃墳中?而罐上怎麼會有海眼井的標記?

何六總沒在意我的疑惑,接著往下講,因為娃娃墳葬的簡陋,也就沒什麼盜墓的光顧,地野的不行。但幾年前,新政府大樓挖地基時,在娃娃墳下,還是發現了一個大型的唐墓。剛發現時,施工隊的幾個民工起了貪念,想自己下墓盜些東西去賣,結果,當晚下去了六個,一個都沒回來。出了大事,施工單位只好報了警,公安局,文物局封鎖了現場,工程也因此停工的半年。後來,跟據文物部門的對外公告,說這座唐墓之前多次被盜,幾乎被搬空,沒有找到多少有價值的文物,而私自下墓的四個民工,屍體在墓室中被找到,都是因為墓內氧氣不足,窒息死的,告誡大家不要私自下墓,要及時通知有關部門云云,這娃娃墳的盜墓案至此算劃了個句號。

何六總晉南的專案離新政府大樓很近,又是有唐墓故事吊著,平日裡和相關部門打交道多,拉關係勤,酒桌上喝高了,也會閒扯些奇聞異事,一來二去的,還是打聽出了一些與官面報告不同的東西。一個是,那唐墓規模很大,而且下面有四通八達的假墓道,墓上還建有個三進的祠堂,下去的幾個民工,根本沒進到墓裡,是死在了祠堂裡。二是,當日下去的確實是六個民工,但最終只找到四具屍體,另外兩個人哪裡都找不到,憑空消失了。三是,墓雖被盜過,但文物局還是從唐墓裡清理出了很多東西,但清理工作是突然停止的,好象是因為考古隊也有人失蹤,而清理出的文物被整車整車秘密地運走了。四是,考古工作中止後,負責回填的,並不是文物局,而是部隊專門派的人。五是,新政府大樓的建築規劃因此做了很大調整,向南平移了一百多米,以至於現在政府辦公樓前多了個大廣場,多了上百棵大樹。何六總當時只是好奇,八卦了這些秘聞,但沒想到他今年三月份,出差去太原,閒來去逛開化寺鐵匠巷的古玩市場,才和那大罐撞上了。

何六總講到此處,我忽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即有甜水園小院的味道,又有點常爺在北京地鐵工程裡故事的影子,而我夢中罐子裡方摸金那張驚恐的臉,似乎是串起這一切的鑰匙,但這些事件間錯綜複雜而又細微難覺的聯絡中,我依舊有很多疑問找不到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賣你罐子的人是不是姓方?賊眉鼠眼,還留了縷小黑胡?“何六總搖了搖頭,說了句,“這人是誰?沒見過。“他的回答讓我略有些失望,但並不影響我對他故事的興趣。

在鐵匠巷,何六總無意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開店的年紀不大,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戴了幅眼鏡,一副很斯文的樣子。何六總和他聊了一陣,才得知他姓張,開這個店才三個多月。這張老闆明顯不是混行兒的人,道行還不見得比何六總深,最多算個看店的,但跟他合夥的很有些本事,但看他店裡擺的,不是收貨串貨的路子,倒象是下地淘活的主兒。何六總知道這種店雖不起眼,但往往有些不是正路的東西,反倒容易出些好貨,就留了心,每次太原辦事時,就去店裡坐坐,聊聊天兒,時不時淘幾件小東西,沒多久,就和張老闆熟了。

大約五六月份時,何六總又去張老闆店裡串門,張老闆把他拉到店的裡間屋,從個大紙箱裡抱出了那個大罐,何六總上手一看,知道八成是個真東西,但又看不明白是個什麼,心裡一盤算,心中無底,棋走險著,就徑直問了這東西的來路。販古董這行,私下的交易,最忌諱兩件事兒,一個是問東西的出處,另一個就是下了訂反悔。何六總這一問,還真是把張老闆弄了個左右為難。看得出張老闆這次是真想出貨,惱了一下,還是下了決心,告訴何六總,真心要,只能告訴從哪來的,但決不說怎麼來的。

張老闆這一透底兒,真把何六總嚇了一跳,原來這東西正是出在晉南新政府大樓下的唐墓裡。按張老闆說法,這唐墓上面有個亂墳崗子,埋的全是早夭孩子的屍骨,被稱作娃娃墳。據說,晉南的這個風俗本身就是為了隱藏那個唐墓。張老闆的合夥人早盯上了這個墓,費了番功夫,進去一看,才發現兇險無比,那墓上面有個陰宅,機關無數,之前下來摸金的各朝各代都有,沒一千也有八百,全都是有去難回,屍骨無存,他那合夥的也是九死一生,下去的四個,只有他一個出來,甚至那墓長什麼樣兒都沒見著。也是機緣巧合,從陰宅反倒摸出了這罐子還有其它十幾件東西。這幾年間東西陸陸續續的出了,只剩下這大罐還在手上,一則這罐子市面上沒有重樣的,難辦真偽,另一方面,本身的燒造上,並無過人之處,算不上精品,看過的人不少,但問價的都不多。如果何六總有興趣,錢少點兒都成。

何六總聽他這麼一說,一下和自己在晉南瞭解的情況全對上了,心下已是信了幾分,盤了盤價,張老闆要的也不算多,就花五萬塊買了回來。昨天見我喜歡,呆呆地看那罐子足有半小時,就有心送給我,哪曾想引出這麼多事來,最後罐子還摔成了碎片。

那晚上,我和何六總在他公司樓下,一直聊到天光微明,他送我回了酒店,我已不好再提醒他這罐子的邪異,反正碎都碎了。我擔心的是,我還會不會做那些和罐子有關的夢,再夢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否還能承受。還好,倒頭睡了,並無惡夢的侵擾,好象那些晦氣,都與大罐一樣,被摔了個粉碎。

第二天在酒店,中午才醒,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頭腦變得清晰無比,這兩天所發生的一切,連帶著甜水園小院,世傑與利嬋的晉南故事,方摸金與我在國子監的一頓大酒,在常爺虎坊橋小院的幾天深談,有如過電影一般,一幕幕閃過,我終於意識到是什麼將這些看似並無關聯的故事聯絡在一起,又是什麼讓我看似聽別人講一個個離奇的故事,實則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原因。但這些,恐怕也只有自己才能解決。我翻身起床,拿起電話,撥通了何六總的號碼。電話的另一端,顯然他也剛起不久,我讓他給我留幾塊碎瓷片,後兩天的會我就不開了,反正大家的營銷思路基本統一了,我在不在都一樣,我去趟北京,辦點急事。何六總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叮囑我路上小心,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我,那罐子摔碎的事,到底和營銷方案的執行有沒有關係?那個挖財神的計劃他還是想執行下去。這個,我只能笑笑,告訴他那晚我說的那句話,只是當時突然冒出的念頭,並沒什麼道理,何六總若不放心,請個高僧來給金蟾開開光,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正要道別,腦子裡忽然又閃出個念頭,問何六總,那古玩店張老闆叫什麼名字?何六總愣了一下,象是去翻包裡的東西,接著告訴我,名片上寫的名字是張嵐樹,但聽店裡人都叫他世傑。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猛地一縮,電話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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