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又是一番契闊。
互相廝見過了。許言邦站起來,往旁邊讓了一個位置。讓曾氏坐在許言輝旁邊。
方嫵娘看了看曾氏,嫻靜如姣花照水,身上的青羅底通袖對襟銀鼠夾襖很襯她頭上的雙股小銀鳳釵,繫著淡牙白銀鼠皮裙,坐在高大沉穩的許言輝身邊,默默不得語。
而坐在她對面的王芳華,卻是一身玫瑰紅泥金暗彩牡丹爭豔通袖貂皮長襖,腳下穿著翻毛鹿皮小靴,身量高挑,俊眼修眉,顧盼之間有幾分英氣逼人,說話行事落落大方,確實是世家嫡女風範。
不知怎地,方嫵娘就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在她心裡,大女兒杜恆霜自然比這屋裡的兩個女子都要強,而自己的小女兒杜恆雪……
方嫵娘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雪兒本來就性子柔弱,如今又嫁過人,還義絕過一次,以後誰要願意娶她?她總不能真的一輩子跟著姐姐過吧?
不知不覺,方嫵娘將目光投向許言邦。
因在外面征戰兩年,許言邦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白皙俊逸的男子,而是膚色淺棕,舉手投足之間彪悍之氣十足的模樣。
這個樣子,並不是時下長安城裡受歡迎的美男子的模樣。孫耀祖那個樣子,才能讓仕女們芳心暗許。
許言邦察覺到方嫵孃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笑了笑,很是溫和有禮。
方嫵娘心裡一動,但是想到許紹的態度,又覺得心灰意冷。
今日太原王家嫡長房幾個主要人物都到了,許紹卻只叫了他原配所出的兩個兒子,以及大兒子的妻室、兒子過來見面,自己生的小兒子,竟像沒有一樣,心裡更是難受,坐了一回,就站起來道:“王老爺和夫人第一次上門做客,今日一定要賞臉吃頓飯。我這就去廚房吩咐下人準備吃食。幾位有沒有什麼忌口的地方?如果有,還請不要客氣,讓下人跟我說一聲。”說著,就要告辭離去。
王芳華見狀,忙起身道:“許伯母,不如芳華陪你一起去啊?”
方嫵娘輕輕搖頭,“不用了。王小姐遠來是客,用不著這樣熟不拘禮。”竟是將剛才王鄭氏說的話駁了回去。
王芳華一下子漲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看了自己的爹孃一眼。
王鄭氏忙道:“是小女僭越了,還望許夫人莫要怪罪。”
方嫵娘嗤笑道:“我哪裡敢?王夫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聽得許紹微微皺了眉頭。他聽得出來,方嫵娘很是不悅。可是這樣當眾給客人沒臉,卻是沒有大家風範。不過,他也知道方嫵娘出身市井,本來就沒有大家風範。那股跟嗆了辣椒一樣的性子。一直覺得很是新奇。如今嗆了王家人,許紹依然捻鬚不語,沒有指責方嫵娘失禮。
曾氏大為奇特,暗忖太太今日是吃了大蒜了,一開口說話就嗆人一個跟斗。
許言輝也覺得奇怪。他知道方嫵娘雖然不是大家出身,但是嫁入許家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在人前失過禮。越是大場合,她越是拿捏得妥當。今日卻是有些奇怪。
許紹也在納悶,便在屋裡看了看。頓時明白過來,問道:“言朝呢?怎麼沒人叫他過來見客?”
許言朝便是方嫵娘生的兒子,也是許紹的第三個嫡子。
自己都發飆了,許紹才想起來,方嫵娘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爺不用忙。左是忘了,就當沒這個兒子吧。”說著,轉身就走,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許紹留。
曾氏有些擔心地看了許言輝一眼,嘴唇翕合,想要打圓場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