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間裡,葉青籬左右踱步,左凌希的目光便隨她而轉,痴痴切切。
葉青籬非但沒覺得醉人,反而有種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問羅珏:“怎麼會這樣?”
羅珏混不在意地笑道:“他被紅線蠱反噬,自食了惡果。如今蠱毒已經深入他元神當中,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只能加倍戀慕於你。從今往後,你叫他往東,他不會往西,你若是叫他自殺,他也會把心挖出來給你。”
這話從羅珏口中懶懶散散地吐出,平白叫葉青籬打了個寒顫。
他的神情隨意而疏狂,彷彿口中所說不過是飲酒一杯,月白風清。
葉青籬喃喃道:“這個紅線蠱簡直比傀儡術還要惡毒,一個人,若是連心都不能由自己控制,她還能做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由有些慶幸。幸虧被控制的不是她,而是左凌希。這人昔日種毒,今朝自食苦果,倒也沒什麼可被憐憫的。
“豈不知情之一字,本就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藥?”羅珏嘲諷似的一笑,目光彷彿穿透葉青籬,看向了莫名的深遠處。
葉青籬年紀還小,又哪裡能懂這些?她只是覺得,此刻的羅珏,隱約有種惆悵之意。
“若是他當初剛一向我下毒,便將紅線蠱引發……”葉青籬忽然想到這個可能,後怕的情緒便又湧上心頭。
羅珏瞥過一眼左凌希,搖頭道:“這就是所謂名門子弟的行事風格,隨時……不忘立牌坊。估計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發動這紅線蠱的。這種人若不是貪心不足,行事拖拖拉拉,又怎會落得一個被蠱毒反噬的下場?”
葉青籬垂首不語,她聽得出羅珏語氣裡的不屑,對他不是真正崑崙弟子的猜測已經不再存有絲毫懷疑。但這個問題,就目前來說無疑是危險的。葉青籬不願多想,頓了一頓之後,乾脆吩咐左凌希:“你且將水師姐帶回去,安撫住她,要她不可提及今夜之事。”
左凌希聽得吩咐,連連點頭,瞧那神情,彷彿他是得了什麼天大的便宜。
葉青籬又是一陣惡寒,連忙將目光轉向羅珏。
“在這節骨眼上,殺人滅口確實不是一個好主意。”羅珏將昏睡中的水凝寒放了出來,神色略微有些暗沉,“今夜若是不能將人找到,玉璇那老傢伙絕不會輕易罷休。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倒是大有用處。”
葉青籬暗暗思量:“宗紀守衛隊今夜大動干戈,要找的人只怕就是羅師兄了。”
她腦中靈光一閃,恍然道:“師兄要跟他們一起去見師尊?”
羅珏讚許地點點頭:“不錯,此刻越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我只需告訴紫和,他們在同我切磋法術應用之道便可。”
這樣一來,水凝寒與左凌希反倒成了證明羅珏無辜的證人。鬧了半天,他們今晚是損了自己,成全了敵手,全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羅珏這一步走的,可是實打實向葉青籬展示了什麼叫做夾縫求存,絕地反擊。他最厲害的地方,不在於他事先謀算了什麼,而在於他可以隨時根據事態變化,巧妙利用一切機會,尋求到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葉青籬暗自點頭,緩緩道:“那我便只能另外找個地方藏起來了,待這次的風頭過去,我再到上峰去拜見師尊。”
“你能這樣想,倒也有幾分進步。”羅珏斜唇一笑,抬袖遮住面容,片刻之後,等他再次露出臉面時,便已恢復成了原先垂垂蒼老的模樣。
葉青籬與他對好口徑,又重新囑咐左凌希一番。
羅珏便盤坐到床上,閉目療傷。半個時辰後,他氣色大好,再沒有半分傷重的樣子。
葉青籬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信他這麼簡單就能痊癒。不過他的易容斂藏之術真是精妙之極,不論他現在是不是依然帶傷,只要他能瞞過紫和真人,便算是成功。
“她……”葉青籬指著昏迷的水凝寒,還在想著要怎麼才能讓她配合,羅珏已經將水凝寒攬在雙臂中,只說一句:“我另有辦法。”便自開啟房門,悄無聲息地邁步而出。左凌希謹記著葉青籬的吩咐,連忙跟上羅珏,與他寸步不離。
黑暗再次來襲,葉青籬等他們去得遠了,才又悄悄潛出藥谷。
這一出谷,她才發現整個昭陽峰的氣氛都變了,或者說,整個崑崙的氣氛都變了。雖然門派高層在極力隱藏著什麼,但許多崑崙弟子都能從宗紀守衛隊的行動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葉青籬服了隱息果,途中避過三隊巡查弟子,才堪堪與踏雲獸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