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北冥有玄水,積累千萬年。一滴玄水可至方圓千里低溫寂滅,而流水不冰。”
葉青籬不停說著話,她經脈中的靈力執行越來越緩慢,到水溫降至零下一百五十度的時候,她咬牙停下腳步,終於取出一張被存留了很久的金甲符,將封存在其中的金甲術釋放了出來。
一層薄薄的金色光膜形成了圓形護罩,將她與陳容緊緊包裹在其中。在金甲符的保護之下,葉青籬的靈力執行又漸漸流暢。
金甲術將流水排除在外,形成了一片小小的乾爽空間。葉青籬放下背上的陳容,自己也順勢坐下,那層光膜便隨著他們的動作服帖地變形,色澤靈動而燦爛。這樣的顏色在這幽暗空間中,竟給人一種夢幻般的華美感覺。
“每張金甲符能持續一刻鐘。”葉青籬低聲道,“可惜,我這裡只剩三張金甲符了。”
金甲術是築基初期才能學習的法術,在練氣九層的時候,葉青籬除了利用符篆,再沒有任何放出金甲術的辦法。這個時候,每一張金甲符都極其珍貴。
陳容沒有靈力護身,縱然葉青籬時刻用靈力在他身邊做著防護,在這零下一百多度的低溫下,他整個身體還是幾乎僵硬了。
葉青籬見他不能答話,又餵給他一顆回春丸,然後伸手輕輕按摩他的穴位,給他推宮活血。因為陳容經脈亂成一團,葉青籬給他推宮活血的時候不能動用靈力,這效果也就特別的差。
一直到金甲符的光芒黯淡下來,陳容的呼吸聲才稍微明顯了些。他蠕動著嘴唇,喉嚨裡吐出細若蚊吶的話:“放……我下來。你先……走吧……”
人心著實多變,陳容沒能堅持到每一個下一刻,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要放棄了。
葉青籬閉了閉眼睛,又將陳容背起。她腳下微微趔趄,待到站穩身形,這金甲符也便如脆弱氣泡般噗一聲碎裂開來。然後濺起了點點金色靈光散落在那冰涼而幽藍的水面上。
“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扔到這冰水裡頭。”她輕聲說話,聲音有些乾澀,整個人疲憊之極。
她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想要閤眼休息一會兒卻不可得了。她只是感覺到自己心裡緊繃的那根弦因為一再被拉伸過極限位置,現在反而無法再接受放鬆。她心裡有著十分明確的預感:“我不能休息,若是休息……”
只要休息過一次,她就很有可能從此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水溫早就低得越過了正常值。整個地下河,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凡人無法理解的方向變化。莫說凡人。縱是修仙者,又有幾人能看得明白大周天星辰陣的奧秘?
葉青籬儲物袋中的丹藥和靈石消耗得越來越快,等水溫降到零下二百度的時候,那水位已經越過了她膝上四寸。她需要時刻注意,才能不讓那些冰水沾到陳容的鞋子。而這個時候,回春丸已經告罄。辟穀丹也只剩下三顆。
再次放出金甲符,葉青籬沒有猶豫。將辟穀丹餵給陳容一顆,自己也吃下一顆,然後繼續給陳容推宮活血。
至於那最後一顆辟穀丹,她準備收起來。到時候,誰先支援不住,就給誰吃。
前行道路上的一切崎嶇坎坷與艱難彷彿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堅持到了這一刻。她現在要做的,也只是繼續走下去而已,走到再也無法走動的時候,她生命中最後的意義,也還是走下去。
又是一日過去,那枚辟穀丹依然存在於葉青籬的觸物袋中。金甲符只剩下一張,而陳容的呼吸早已停止。
奇異的是,葉青籬能感覺到他骨髓中隱藏的一線生機,這個人彷彿是放棄了生命,又彷彿還存在著什麼執念,最終留有一縷神魄,凝而不散。
再一日過去,水溫驟降到零下三百多度,這個溫度之下,兩側洞壁的岩石質地都開始發生異變,牆面也不再凹凸不平,反而是光滑平整得有如上等玉璧。這洞壁泛著濛濛幽光,同幽藍的水面一映,更是交相映照一種奇異的美感。
葉青籬放出最後一張金甲符,依然在金甲符的保護下為陳容推宮活血,然後沒有邊際地說著:“我看這些玉璧的質地只怕不比太乙玄石差,只要能取出來,定將是上好的煉器材料。煉出來的法寶品階,能夠……達到玄級也說不定。”
陳容當然不會再回應她,微光之下,他的面板泛著死青的慘白,嘴唇則是深紫以至烏黑。而他細眉狹目,這般顏色竟令得他如妖如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