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繡苑,葉青籬都沒開啟那個盒子。她心裡壓著事情,也就沒心思再做什麼醬香焗花蟹。
熟練地蒸了個蔥花灑雞蛋,熬了一鍋山藥排骨湯,再炒一個生薑黃鱔,甜品是拔絲蘋果,葉青籬快速搞定了這一日的晚餐。這些簡單的小菜她都已經掌握得不錯,顧硯吃著居然誇了一句:“你也有進步了。”
葉青籬苦惱之餘都免不了大感好笑,這小破孩子夸人的時候表情神態全都一板一眼,還真有那麼點架勢。
她才注意到,這幾個月間顧硯長高了不少。只因天天見面,一些小變化太不顯眼,她居然到這個時候才發覺,顧硯的衣服甚至都顯得有些短小了。
其實這半年間,葉青籬也同樣是處在大長身量的時候,她今年滿十三週歲,論虛歲也有十四,身高一個月就能竄上一骨碌兒。她起了興致,便叫顧硯站到門框邊上,要給他量身高。
顧硯有點不甘不願地說:“哪有那麼麻煩?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事情你非要多轉個圈子。”
“總要量一量才像個樣子嘛。”葉青籬笑吟吟地,“我小時候在家裡,孃親專門在牆壁上劃了一道標尺,每過一個季度我都會站過去量一量。”說話間她已經動作利索地用指甲在門框上劃了數道刻痕。
顧硯怔了怔,滿臉的桀驁之色略略緩和,只由得她擺佈。
“我記得剛見你的時候,你是三尺三寸左右高。”葉青籬一手掰著顧硯的肩膀,一手平平量過他頭頂,然後在那門框上相對應的水平位置刻下重重一橫。
夕陽俯瞰大地,淡金色的陽光灑落繡苑。折射過微翹著延伸的屋簷,又半落在臺階上、木牆邊。少女低垂的眉眼就落在這半明半暗之間,白皙清透的肌膚上絨毛細細,顯得分外青春柔和。
顧硯忽然就覺得,這小師姐剛才的舉動,也不是那麼幼稚、那麼討厭了。
“你現在是三尺八寸高。”葉青籬自顧說話,順帶著指尖靈力微吐。在剛才那道橫線邊上平平刻下一行細小的文字:“神州歷十一萬九千七百六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話外:為了統一度量,方便大家計算,這裡都採用現代中國尺寸計量法。而不採用古代度量標準。)
顧硯便抿著唇,掙開葉青籬壓著自己肩膀的手,轉頭看她刻字。
“對了,還不知道你是幾月幾日生?”她收回手指。輕輕吹開上面的木屑,隨口問起。
顧硯板著臉。悶悶地說:“五月五日。”
“至陽之時?”葉青籬驚訝,“既然是至陽之時,你怎麼五行獨獨缺火?”
“我怎會知曉?”顧硯輕哼道,“天生如此。你問得真是可笑!”
葉青籬訕訕的,心裡覺得這小破孩子雖然比以前好相處多了,最近也很少再給自己搗亂。但他那一張嘴,還是不怎麼繞人。
不過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硯要真能這麼簡簡單單就變得乖巧聽話,他大概也不是顧硯了。
“你已經年滿五週歲,現在算六歲,那過了今年的年祭你就是七歲了。”嘴角一翹,葉青籬揉著顧硯的頭髮轉移話題,誓要保持住師姐威嚴,“七歲的孩子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你可不能再任性。”
顧硯小臉一偏,拍開葉青籬的手,哼道:“你最近也長高了,我給你量量。”
說著話,他反身就跑進廚房裡搬過一條小木凳。在葉青籬訝然的目光中,他把木凳放到門框邊上,然後腳一抬,便踩了上去。多虧這繡苑的房間都沒設門檻,不然葉青籬還得擔心那凳子是不是能穩當。
其實顧硯身手敏捷,體術基礎紮實,要摔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他那小身板擺在那裡,再加上他這副一意要給葉青籬量身高的正經架勢,反倒讓他顯出了些五六歲孩子的真正可愛來。
這實在是難得,葉青籬也就配合地讓他來量。
顧硯抬起小手平放在葉青籬頭頂,小臉繃得緊緊的。葉青籬眼珠子微一轉動,便能見到他烏溜溜的眼睛彷彿是夜幕倒映星空。
“四尺七寸,”顧硯也像個長輩似的拍拍葉青籬頭頂,臉上的神情幾可用欣慰二字來形容,“長得不錯,比半年前高了三寸不止。”
葉青籬頓時就有種把他從木凳上抱下來揪著打屁股的衝動,不過在生氣之餘,她又覺得好笑。估摸著顧硯是心氣高,受不得自己被當成小屁孩子對待,所以才非要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通常越想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傢伙,本質上就越是幼稚。雖然顧硯本來就處在一個合該幼稚的年齡,但葉青籬還是為自己的“洞徹”而感到高興。她的思維一連幾轉,臉上神情也從僵硬變得猶如春風般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