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八十五歲壽辰的那個晚上,賓客散盡,已經滿頭白髮的聶明宇躺在床上,從枕頭下摸出了那隻伴隨了他幾十年的白玉簪子。
他一生未娶,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放在了戰場之上。
開戰時,保家衛國,征戰沙場。
和平時,訓練兵丁,護佑邊疆。
許多人都贊他戰無不勝,贊他一心為國,為了護佑天晉,奉獻了一生的時光。
而此刻,聶明宇看著手中的簪子,早已不復往日的精神矍鑠,眉目之間,更像是一個和藹的老人。
他也曾問過自己,遺憾嗎?
或許是有的吧,尤其步入老年之後,看著手底下的那些將士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一個個兒孫繞膝,若說絲毫羨慕都沒有,那自然是假話。
但他並不後悔,大抵是年少時遇到的人太過驚豔,以至於往後的時光裡,總覺得再無人可以超越。
這些年,每每午夜夢迴,青眠坐在欄杆之上喝酒聽曲,眼波笑意流轉的模樣,總是會一遍又一遍的浮現。
都說時間久了,去世之人的容貌也會慢慢淡化,可這些年來,他記憶中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被想起,一遍一遍的被描摹,早已經變得刻骨銘心,永遠不會褪色。
這幾年來,聶明宇發現,自己是真的老了。
往日裡隨便能舞動的大刀和長槍,現在揮舞起來已經頗為吃力。
往日裡說一不二的性子,現在也變得溫和了許多。
偶爾照一照銅鏡,滿頭白髮,臉上爬滿皺紋,恍惚間,他甚至已經記不得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唯獨,對青眠的容貌,記得清清楚楚。
她永遠不會老去,永遠風華正茂。
他記得,在得知青眠和易問天要成親的時候,他闖入易水閣,想要見她一面。
那個時候,面對守衛森嚴的易水閣,他滿心滿眼的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見到青眠,一定要阻止她成婚,否則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那時候,青眠的眼睛裡有詫異,有無奈,甚至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可是獨獨沒有絲毫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