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出小飯店,彭程拖著條腿緊走了幾步,跑進商業街裡。這是縣城裡最繁華的大道了,兩邊是成排的店鋪,像大城市裡一樣,這裡也有百盛,蓋了老高老高的樓,賣最昂貴的商品。
大體是有些不舒坦的,彭程在前面牽著貝貝,走路看上去怪怪的,他伸手扶了扶後腰,扭頭問她:“媳婦兒,你還有錢沒?”
他儘可量顯得沒那麼嚴重,但身體古怪的扭著,貝貝還是感覺到沒不簡單了,於是愣愣的,她點了點頭。
“給我賣個膏藥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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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生病了。貝貝跟彭程在商業街口的藥店裡買了帖味道特別難聞的膏藥。那是個小藥店,他們倆都認識,上一次還是陽曆新年之後沒幾天,彭程發了一次高燒,那天他們就是在這裡打了一針點滴。
元旦前後的那幾天,總是大雪,從早下到晚上,再從晚上下到早上。中午的時候彭程還出去送了餐,可剛過飯點兒人就挺不住了,他燒得不省人事的,滿嘴胡謅。那一次還是索哥掏的錢,他們倆在旁邊的小旅店裡包了個房間住著,這一宿的暖氣熱騰騰的,想來也是老天爺照顧,彭程打了針就開始睡覺,後半夜的時候燒還真就退了。
“你感覺好點了嗎?”剛出小藥店貝貝就問他。
“還行,好是沒有那麼快,不過現在有點感覺了,熱乎乎的。”
說著,彭程低頭在膝蓋上摸了摸,然後抬起頭來,突然人便不動了。順著他盯著的方向,貝貝也朝那邊看了過去,隔著馬路的另一側,一個女人牽著個板凳高的孩子,她也看著彭程了。
那女人穿了件米黃色的臃腫的棉襖,像是包裹在麵皮兒裡的肉餡兒,小孩子使勁兒的拽著她的胳膊,她偏一動不動的,就只是那樣隔著川流不息的馬路瞪著彭程。
小夥子伸手拉過貝貝,站直了身子朝那女人擺了擺手,那女人便像是得到超度的女鬼,轉身就走了。
“媳婦兒,你猜她是誰?”
“惠子。”貝貝側過頭來看著彭程,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味中,臉上所有的線條几乎都通往他回憶的深處,那一定是段不錯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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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飯店堅持不到半年終告結束,甚至連東北短暫的春天都沒有熬過。索哥和彭程都沒有從這個飯店裡賺到什麼甜頭兒,彭程一無所有的來了,同樣一無所有的又走了。但這並不是毫無意義的,至少這段時間對貝貝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姑娘沒有再在彭程身上搭過什麼錢了。
那幾乎是早已經註定的事了,索哥彭程都心照不宣,又堅持了快一個月,那天小夥子打來電話,他說:“媳婦兒,飯點兌出去了,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啊?你回來?你住哪呀?”貝貝並不高興彭程回來,說真的,她很不高興。這段時間她簡直太痛快了,她所有的錢都能自由分配,生活展現了它原來的容貌,幾乎沒有任何壓力,那正是因為他不在她身邊。
“我跟房東說好了,我還住那裡。”彭程疲憊的說,飯店雖然不賺錢,但是沒有了他卻並不真的高興,那飯店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可他似乎還是想要留著它,或許對他來說,那是又一個希望的破滅,雪上加霜。
“媳婦兒,我回去你說我乾點啥?”他突然問起了,顯然他是真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