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的希翼和羨慕,巴安卻是地道的慫人一個,他從第一天見到彭程開始,就一口咬定,說彭程一定是混過黑道的。
“我真不是。”小夥子很誠懇的辯解了,一臉的急切,他很想把自己摘乾淨了,卻總是不能如願。其實巴安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彭程還真挺受用的,他甚是靦腆的偷笑著問巴安:“我像啊?”
在那個當下,彭程便有了一種被追捧的感覺,那是怎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了。可是時日久了後,他開始越發的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就好像一個看起來不堪入目的異性的暗戀,總是讓人膈應兒的吧!比如電影裡,那個鼻毛長得老長,長得呲出鼻孔的如花,所以巴安這誇耀,每每都讓彭程覺得燒臉。
無論彭程如何的解釋自己不是混黑道的,巴安都堅持不相信。他說彭程便是這黑道里的標配,形象氣質無不吻合。到是巴安這樣的人,說起啥話來都帶著股西北渾實的勁風,那形象氣質從他嘴裡說出來,便好似穿著花布面的大棉褲,偏又是那般的土氣。
——
巴安最愛乾的事莫過於抓緊一切機會跟彭程吹牛逼了。每天,巴安都會替那些曾經在市面上混得響噹噹的人物吹牛逼,閉起眼睛瞎吹,那吹得是天花亂墜,特別是那些鮮為人知的細枝末節,巴安八成是細細推敲過的,聽沒聽過的他都敢說,可不可能的他也不在意,反正就是什麼大扯說什麼,像是言情小說裡,吹噓男人如何深情一樣的吹,敢想就敢吹。
剛開始聽巴安吹牛的是時候,他的話彭程還是信的,就這麼點兒個小地方,那些個叫得響的風雲人物,雖都沒見過,彭程也是聽過的,巴安提起誰來,他多少都是有些印象。那些人闖出名堂的時候,彭程還是個小崽子,好些事兒都是父輩們說的,要不就是江湖傳言,很多聽起來還挺懸的,讓人不免的心生疑竇,可到了巴安這裡,都像是他親眼見過的,說得樣樣是斬釘截鐵。
時日久了以後,自然吹得也多了,巴安樂此不疲,總是要有些人和事兒吹得重複了,故事吹上兩次,說得便不那麼一樣了。彭程記性甚好,但他聽出來也就那麼回事了,從不說穿,只是聽得多了以後,越來越懸了,他便只是笑笑。
巴安全看不出來彭程那隱晦的嘲笑,每天照樣到屋子裡跟彭程吹牛,碰到彭程閒來無事了,就想著逗他兩句,巴安總是爭犟得面紅耳赤。
——
巴安的家在彭程蹲看守所的縣城那邊,一個還沒到縣城的地方,一大片苞米地的後面。每隔一天他都會騎著小摩托,從家裡出來,沿著苞米地中間留著的一條不足五百寬的小土道,一直往東邊開,到很遠的國道邊兒上去坐車。他總是把小摩托車藏在苞米地中間,自己從苞米地裡出來,抖落抖落灰,再規整整的坐上小巴車,待車開到市區後,再倒車來暗場上班,第二天早上下了班,再原路返回家裡。
這樣辛苦的路途其實巴安賺不了幾個錢,一千七百塊錢的工資加一百塊錢滿勤獎。這滿勤獎是必須拿到的,否則扣的錢便不止一百,連同當天的工資都要一併扣掉。
彭程一直不能理解巴安,自己好歹是在市區住,上個班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程,他暈車,這半小時都覺得這般難受,可巴安這一路下來,道上就得耽擱兩個小時,他竟也幹得樂在其中。作為保安,巴安一天一宿裡所有的時間,幾乎都杵在外面,冷了熱了下雨了,無一例外,他就在門口一站,唯一還算人性化的,便是他可以來屋子裡坐坐,趴在打魚機上,看看大魚。
是什麼讓巴安一直這樣堅持,一度彭程都蒙了,最後他才終於是斷定了,那定是源於在巴安內心裡那澎湃著的黑幫情節。
“彭啊!我告訴你,咱們就是沒見過呢!你信不信,就這個場子裡,肯定有大哥照著。”巴安特意的把大哥兩個字說得特別響,擲地有聲,他同時會伸出一隻手指,指著天,上下的比劃,仰著脖子,像費玉清那樣露出喉結來,加重那大哥兩個字的果決以及威風。
也不知道為什麼,彭程就是有種感覺,他覺得巴安似乎總是意猶未盡的,好像肚子裡揣著什麼事兒,不能暢言,話便說得這般沒完沒了。就只這句“咱們這裡肯定有大哥罩著。”彭程聽過不下十次了,每次說完以後,巴安還總是接上一句:“彭兒,你可別跟別人說。”就好像是他告訴了自己的,是個什麼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