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錢可真是個較勁兒的差事,自從第一次輸錢開始,彭程這心裡就再沒安生過。
今兒他又鬧心了,就在回家的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就鬧心了,像個更年期的女人,脾氣來得沒頭沒腦的。已經兩天過去了,他還在躲避著貝貝的電話,他多麼想聽見她的聲音,聽動靜他都能有反應的聲音,可是不行,他現在不敢聽。小夥子心亂如麻,輸錢這事就像是吃多了的地瓜,在肚子裡燒灼了起來,攪得人不得安寧。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朝家裡溜達,一想到房租,便覺得這身子更沉了些。前面路口有家賣火燒的店,他想去買個火燒,想想又有點不太想去了,到那地方肯定是要路過暗場的,小夥子一閉眼,掐了掐太陽穴,也不知道為什麼,接著便真的朝那邊去了。
才走了沒兩步,都還沒走到買火燒的鋪子,他先看見義哥了,確切的說也不是他先看見義哥了,是義哥一眼就看見他彭程了。
“哎!”
離老遠的,還隔著一條馬路,義哥便使勁的吆喝了一嗓子,這種轟狗一樣的招呼,把正在專心想事的彭程嚇了一跳。小夥子一歪腦袋看見對面義哥急嘮嘮倒蹬著小短腿兒,正欲穿過馬路。
義哥還是很看得起自己的,這一點彭程心裡早有算計,就看他那疾馳火燎著來回顛的的樣子便可見一般,只是彭程還了解,義哥更看得起自己的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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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算不得什麼大美人,長得太冷了,也太正,美得不讓人親近,反倒是很有點氣場,真還不是男人們都喜歡的那類賤賤的小娘們。他一直也很不理解義哥這樣閱人無數的老男人,到底會看好貝貝什麼,在他的心裡,義哥應該是喜歡那種老鴇子型的諂媚女人,眉目顧盼間總帶著點撩人的風情,不像貝貝,但凡還有,便是那軟硬不吃的英氣。
小夥子有日子沒跟義哥聯絡了,這一次偶遇,他也是意外的,他被錢鬧騰的早把什麼義哥呀、二哥呀給忘一邊去了,哪裡還有那個心思,想想這義哥也是奇怪,他怎麼也這些天都沒聯絡自己呢?
彭程停下腳步等著義哥,馬路上車多了點,義哥被擱在中間了,總不得過來,他急得顛兩下便是一揮手,外帶著叫喚彭程兩聲,引得路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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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哥的秋衣依然很緊身,秋冬季節男人還穿得這樣有條的,義哥該署這一片的第一人了。這種類似時裝週的打扮,很多人平時是不敢嘗試的,義哥卻可以把他做成自己的風格,駕馭不得也要駕馭可見其愛之深切。
彭程最看不上的就是他這一點,黑色的小皮褲子,勒得他胯下之物輪廓太過清晰了。那褲子的皮板挺好,柔軟極了,貼合著那東西的形狀鼓囊囊的支出一塊來,總讓小夥子覺得義哥是光著出來的,就是這點,尤是醒目了。
剛工地幹活那會兒,彭程是知會過義哥的,他說他要去工地,然後幹包工頭。當時義哥很看好他,跟彭程說了一句挺有文化的話,把小夥子聽得是熱血沸騰的,只是他沒記住那句話到底是咋說的。如今他彭程又啥都沒幹就回來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單獨知會義哥一聲了,今兒讓義哥撞見,多少也有些尷尬。
義哥倒是很熱情,拉著彭程,連摟帶抱的,親近得很。只是不知道怎麼的,彭程就覺得義哥似乎也有點尷尬,他表情擰巴,整張臉似笑非笑的,好像心裡頭揣著什麼,頗有些硬裝出來的高深莫測,卻也說不上問題到底在哪?兩個人有日子沒見了,本該一起吃個飯的,可彭程是真不想跟義哥吃飯,他兜裡別說吃飯的錢,就連錢那麼大的一塊紙都沒有,真要是去了,壓抑不壓抑。
好在義哥也不曾提起,只是沒完沒了的寒暄,想來也是缺錢的,老傢伙側歪著臉,白活得唾沫橫飛,他跟彭程那是真親,比見了親兒子還親,眉開眼笑的說,說著說著,沒完沒了。
彭程被義哥的熱情伺候得也挺得勁兒,想想自己這二十幾年來,親爹親媽也沒對自己這樣關心過,跟義哥倆勾肩搭背的算是嘮扯開了。嘮著嘮著,彭程提議讓義哥去他家裡坐坐,自己雖然身無長物,但是好在還有這麼個落腳的地方,倆人站馬路上,不如回家坐會兒。
“走,老哥,走吧!這站著幹啥?”
彭程連推帶搡,義哥卻認識拒絕,說啥也不去了,他笑了半天的臉突然就鬆弛了下來,就這一下,小夥子便覺出異樣來了,義哥的臉笑不笑的好像不太明顯,他幹嘛總這麼歪著,一說話還好像那隻眼睛小了點。
“你這臉,怎麼這邊眼睛有點睜不開呀?”
彭程疑惑的問了這一句,突然的一句,義哥一時也是反映了一下,他努力的睜大了眼睛,似有些詫異,想來是想證明,那明明是可以睜大的,但卻更顯得兩隻眼睛不一樣了許多。
“這麼明顯呢?”義哥用手摸摸睜不開眼睛的那半面臉,很有點畏色,這把來梨了,委屈的嘴角上忽然間掛上了白茬。
他嘆了口氣,也不費力忙活睜不開的眼睛了:“老弟呀!哥讓人給栓了。”
“誰給你栓了?”彭程震驚不已,義哥才多大歲數呀!他咋就栓了呢?他不是沒聽明白義哥說的是啥,他是真不願意相信。
“腦血栓唄。”義哥有點不好意思了,捂著臉的手再不拿開了。“這不有日子沒出門了嗎?吃藥呢!現在好點了,我還以為看不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