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漸濃的城郊終於也和市區一樣熱了,火碌碌的日頭炙烤著墓碑,鋪天蓋地而來,像群視死如歸蝗蟲,又兇殘又瘋癲。大理石的表面被曬出了斑駁的白色圈圈,乾涸的颳得下沫子。天越是熱,空調越是壞,沒一會兒功夫就消停了,屋子裡便好似蒸鍋一般,早已是焦躁難耐。
一早上貝貝不知道給彭程撥了多少個電話了,差不多每間隔十分二十分的就會撥上一次,可他一直也沒有接聽。
誰知道他幹什麼嗯?貝貝心裡尋思著,他越是不聽電話,她便越是心急了,額頭上的汗水沿著臉頰滾落,許是著急,她便更覺得氣熱得難以忍受了。終於貝貝憋得幾欲爆發了,她推門離開大廳,往王瑩那間在山坳裡,像個農家小院的地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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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綠意隆重的山坳裡,遠離大廳的好去處,開車也要走挺長的一段路,貝貝心焦,走來反而更好。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那排深藏在山坳裡的小房子,讓她一下子便想起了秦添帶她去過的那個靶場,雖小了些,但遠遠的看著極像,在一堆深深淺淺的樹林子深處,像明信片裡的畫兒一樣,靜謐而有生機。
這墓地的深處幽靜的小院子,好似曾經真的就是一戶農家,三間的農房,有規有矩。大鍋的灶臺雖很久沒有用了,燒黑的痕跡卻還是在的,跟隔壁間的辦公裝置格格不入,幹活人這裡是真的髒,地面桌子上的灰土,細密得像是面板上的拂面,厚厚的一層。
王瑩倚著門檻站著,見貝貝來了,匆忙的走熱得蹙著眉頭,她偏很高興的笑了,順手從旁邊的杏樹上拽下僅剩的幾個杏子,讓貝貝解解渴,王瑩說,這棵樹是滿山上最好吃的一棵,所以結出多少果子都是不夠吃的,這不統共就剩這麼幾個了。
那杏子大極了,一手抓不住三個,若是洗了再吃,就是跟樹上直接拽下來的不一樣味道,貝貝也只是蹭了兩下,便咬了一口。果子清甜,沁人心的甜酸,不像在菜市場上買的那樣寡淡的味道,沒個好壞。
王瑩紅堂堂的臉,淨是健康的農家顏色,她吵吵把火的把貝貝帶進屋裡,一抬頭看見房樑上的一窩燕子:“貝貝,咱們這老好了,純生態,這窩燕子,年年都來。”
燕子窩就在灶臺間的房梁之上,倒掛著的窩,像是鼓囊囊的錢袋子,個頭還真不小,只是安在房樑上看不見裡面。王瑩說那裡面有三隻小雛燕,一會兒大燕子便會銜著食物回來。這已經是這對夫婦今年的第二窩小雛燕了,王瑩拉著貝貝貓在旁邊一間屋子裡,探出頭,剛剛能看見燕子窩。
燕子飛進飛出,卻總是不敢去餵食,許是看見有人,便不敢上前了。小燕子都探出頭來唧唧咋咋的驚叫著,王瑩讓貝貝千萬別眨眼,眨一下可能就錯過了。終於那燕子還是冒險去餵食了,貝貝的手機驟然間轟鳴著響了起來,驚了燕子還沒喂完就又飛了。
是彭程打來的電話,姑娘猶豫著半天沒動,她想接,可她也生氣。
“接呀!咋不接呢?”王瑩像是什麼都明白了,她說完,人就出去了。貝貝仍是猶豫的,左不過是心裡頭有個聲音在慫恿她,她想聽,可又偏覺得不應該,但她卻還是接了,聽他說話,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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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媳婦,你說話啊!”
“我都知道你聽見了,媳婦,你手機落在箱子裡,我沒聽見啊!”總歸是有個藉口就好了,原也不必在意真假了。
“你看你不能老這樣不是,你說我聽見了我能不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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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在通勤車上的時候,彭程又來電話了,他說義哥要請客吃飯,讓貝貝去飯店裡找他。
“我不愛看見他。”貝貝低聲的應了,竟是些不耐煩。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也總要做些姿態出來,好讓人不得不猜,偏有不勝其煩。
貝貝實在是不想看見義哥那肥的幾乎要擠出褲頭的粗壯身子,他笑的時候後槽牙都是黃色的,骯髒的黃色,像是把橡皮嚼在嘴裡了,讓人覺得他這個人和他做得事情一樣,都那麼的齷蹉。更可氣的是,義哥告訴彭程,說貝貝不願意跟彭程上床,是因為她根本不喜歡他,在給自己留後手呢。
哼!豬玀,他就是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癟三,一個兩面三刀的混不吝,總去研究別人間的那些私隱,想想那人看見自己,那副眼直的梗死樣子,貝貝便覺得噁心得直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