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你先吃榛子,我出去給你砸開。”他隨手抓了一把,一步跨下炕。
“別,被,不用……”如何也是攔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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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子,定是小兩口的房子,現在只剩下貝貝自己了,榛子還是好的,不像是這鄉下的東西,又大又香。右邊的牆上貼著幅小兩口的照片,婚紗照片,那女人矯情的搔首弄姿,明顯是第一次結婚,很不熟稔的樣子。
“媳婦兒,你嚐嚐。”轉眼彭程便捧著核桃仁回來了,他爬上火炕,跪著往裡挪了過來,雙手捧著核桃仁,舉到姑娘的眼前,那些已經碎裂的核桃仁,妥帖的躺在他的手窩裡,他舔了舔嘴唇。
“你吃唄!你咋不吃呢!”貝貝拿了一顆放進嘴裡,咔吧一聲響,脆脆的,她亮閃的眼睛裡,滿滿的歡喜,到底是好味道,卻遠不敵他的一捧心意。
“我吃這玩意上頭,就給你自己買的,這家子人都不吃核桃。”彭程看她愛吃,笑得更加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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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咋都不進來,那女的是誰呀?”貝貝趴著視窗,看著窗外忙裡忙外的人,那年輕的穿著花棉襖的女人,領著一個地缸高的孩子,在新房子前站著,她便是那婚紗照裡的女人了,一樣骨瘦如柴的姑娘,花棉襖像是掛在她身上救生衣,全也不貼合著。
“我嫂子啊!這不就她嗎?”彭程指了指牆上的照片:“這房子是她的屋子,那男的就我哥。”
西北角的木質籠子裡面有隻灰脖子的鴨子,一個高個子的消瘦男人正從那籠子裡掏著什麼,他蹲在那裡,只是一個大大的背影。
“那那個年紀大點的男人是你爸唄!”
仍是個精瘦的老漢,他佝僂著身子,這家人都瘦得厲害。老漢揹著手,在一堆木方中間穿過,他也不進屋,也不說什麼話,旁若無人。外屋叮叮咣咣的舀水聲把貝貝嚇了一跳,她趕忙又在炕上規規矩矩的坐好了。
“嗯!剛才拿核桃進來的,那是我媽。”彭程說得輕鬆極了,但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跪在炕上,胳膊的肌肉卻僵硬著,他緊張得不肯放鬆下來,許是生怕這一句話,他便真的失去面前的姑娘了。
貝貝瞳孔果然放大了:“啊!他們你是親生的嗎?可你跟他們都不像哎!”姑娘極力的用一種震驚來掩飾另一種,那更讓她震撼,內心裡再不能平靜的一種。那個小個子的女人,一點也像賣化妝品的,她就像是菜市場旁邊,從大山裡來,來賣狗寶鹹菜的鄉下人。
“我也不知道。”彭程伸手撓了撓頭,想了想,自己便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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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被這突如其來的媽給弄蒙了,她雖然沒說,可心裡是懷疑的。她從沒想過彭程的媽媽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們太不像了,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在她的腦袋裡,她覺得彭程的媽媽大體是個穿著勒緊身體的碎花小衫,描眉畫眼兒的風韻婦人。
矮個子女人似乎也很尷尬,她口音含糊,像有什麼東西含在嘴裡說不明白似的,她又進來了,送了些水果進來,就只說:“貝貝坐著,你坐著,你吃。”她來回的躲避貝貝注視,活像她是從小養著彭程的童養媳,看著自己的男人,從大山外面找來一位有學問,有本事的年輕女兵一般,膽怯而拘謹。
姑娘的注視對這一家人來說,似乎都是莫大的考驗,彭程的嫂子也一直都沒有進屋。那個鴨籠子前的男人,難道真的是彭程的哥哥,他說他哥叫張超,一個黑燦燦的,精瘦的農民,他蒼老極了。算年紀,他比貝貝還要小兩歲,卻是一臉的耕耘不錯。
彭程的小巴掌臉那麼的清秀,可那個人絕不像是彭程的哥哥,到像是他下地務農,稍有痴傻的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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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兒,那就是我跟你說的猴兒。”
小孩子啥時候跑出去的也不知道,他又跑了回來,跑進了屋,一推門看見貝貝,撩起眼皮很不好意思的瞅了她一眼,那小眼神兒,靦腆極了,彭程笑得合不攏嘴,他特意看了看貝貝,見姑娘也笑了,他招手讓那孩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