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她還是想見見他。
撒卡曾經說過,他第一次見到屍體的時候整整吐了三天,那是他的大學裡,古老的青磚房子,總是比大多數人的命要長。他第一次看見從水泥池裡撈出屍體來,柔軟的屍體,黏膩的抓不住,灰白灰白的顏色,輕輕一懟便會出現一個小坑,一個難以彌合的小坑。
“我看見墓地的樣子了,跟我想得差不多,但是好淒涼啊!”貝貝背對著人群,他們在選墓,而她在感傷逝去。
就佩服那些做銷售的人,連這種地方也能說得跟花園似的,她走得遠了些,在遠遠的路邊上等著,那些人說話,她聽不下去。
撒卡說解剖課教骨骼的時候摸過死人的脊柱,所以他半年都沒吃過排骨,第一次參與人流手術後就決定再也不要孩子了,第一次接生之後他請了長假,去那些女人們不愛去的地方,他不喜歡貝貝的工作,他總是提醒她,女孩子要多看看美好的事物,看看新生。
手機突然響了,撒卡的電話撥了過來,他說:“喂,小笨。”
姑娘低著頭,忸怩的微笑著,假裝著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她說:“你在哪?”
“我,我在一個山裡。”他顯得吞吞吐吐。
貝貝猛的回過頭來,她聽見一個人在旁邊說話,跟電話裡重疊的聲音,一個廣東人的聲音。
她扭著身子站在臺階邊上,看見一個漂亮的男人也掐著手機,從後面走了過來,他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那麼高的個子。
“喂!”貝貝盯著他看,對著手機喂了一聲。
她記得自己吹過的牛,她說她長得和遊戲裡的女孩一樣,溫婉而漂亮,沒有圓圓的大胖臉,只是圓圓臉。她看得出他也驚訝了,他的眼睛突然放大,那個表情明顯極了,可她無法解釋。她感覺嗓子裡像是著火了一樣,張了張嘴,乾啞著旱菸嗓說:“是我。”
他那麼看著她,目光深沉而安定,看得她無所遁形,她垮下了肩膀,尷尬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他說過兩天到的,她連個準備也沒有,她有些懊惱,抬起手擋了一下臉,這似乎擋不住,她別過臉去,不知錯所的看著一邊,緊張的咬著指甲。
撒卡沒有撒謊,他跟他自己說的一摸一樣,一樣高的個子,差不多好看的身材,只是他沒說他長得好看。
清晨的陽光裡,他的臉被度上一層青黃色的光暈,奶白色的面板上細小的絨毛舒展著,似有似無的抖動,他像嬰兒一樣鮮嫩。他調皮的笑著,朝著貝貝這邊過來了,這真讓人想要逃走,他把手機揣回褲兜裡了,眼睛一直盯著她,上下的打量,嘴角掛著耐人尋味的笑。
這太難堪了對嗎?